苏牧阳的手指悬在铜铃上方三寸,没碰。
他知道这玩意儿不是装饰品,也不是谁顺手落下的小玩意儿。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响在不该响的时刻,连摆动的节奏都透着一股“我就是要你看懂”的挑衅味儿。
他退后三步,拿起炭笔,在石板上蘸了点水,开始记录震动频率。一、二、三……第九次微颤之后,停顿半息,再起。这规律太熟了——古墓派失传的“九息传音术”。当年小龙女提过一句,说这是老祖宗用来隔着山壁递消息的土法子,靠的是物体共振传密语,听着像玄学,其实是物理。
“好家伙,你们这是把监控系统做成非遗传承项目了?”苏牧阳低声嘀咕,“一边测我心跳,一边玩传统技艺,主打一个科技与狠活结合。”
他放下笔,吹了口气,让湿痕快些干。刚要起身,窗外一道黑影掠过,稳稳落在窗台——是神雕回来了。
它爪子里夹着半片布条,羽毛上沾着点灰白色的粉末。苏牧阳接过布条一看,眉头一拧:边角绣着半个“聚阴盟”标志,但底下还有一层暗纹,像是某种符阵叠加。他指尖搓了搓粉末,触感冰凉,带点腥气。
“寒毒?玄冥宗的手笔?”
他立刻翻出之前从探子身上套话时记下的代号体系:观察者、应激测试员、清道夫……这些名字听着像临时工,可背后显然有整套流程支撑。现在再加上一个消失多年的门派突然冒头,事情就不只是盯梢那么简单了。
这不是骚扰,是布网。
他铺开一张羊皮地图,用红笔圈出最近一个月异常调动的几个点:北岭断崖、西河渡口、青松坳。每个位置都曾发现聚阴盟踪迹,而今又多了一个“玄”字残牌的线索。他把这几个点连起来,赫然成环。
“围饺子局啊。”苏牧阳冷笑,“还特地点火慢炖,不急着下锅。”
正琢磨着,神雕忽然振翅,飞向屋顶横梁,爪子一松,落下一块碎石。石缝里卡着一枚断裂的令牌,上面“玄”字只剩一半,但材质特殊,泛着幽蓝冷光。
苏牧阳拿起来对着油灯照了照,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承令者,得授‘霜脉引’三重。”
“霜脉引”他听过,玄冥宗秘传功法,练到高深处能让经脉适应极寒之力,抗打耐揍,副作用是情绪易躁,久之生戾。这种功法本该慎传,如今却成了“奖励机制”?
他脑子里瞬间串起一条线:金霸天没亲自出手,而是搞起了“门派加盟计划”。你中立?我送你功力升级包。你犹豫?我让你弟子先尝甜头。等你上了贼船,想下来就得自废修为。
典型的pUA式招安。
“感情我还成了KpI考核对象?”苏牧阳摇头,“人家反派都在卷组织架构了,我这儿还在单打独斗,这游戏难度是不是有点超标?”
他坐回案前,重新看那组震动数据。九次震动,一次停顿,循环往复。如果这是密码,那对应的可能是某个坐标,或是启动指令。但他更怀疑这是反馈信号——对方在确认他有没有“按剧本走”。
比如,看到假信送出去,他们松了口气;发现他识破探子,他们标记“高风险”;现在铜铃出现,等于系统弹窗提示:“用户已触发隐藏成就,请投放下一阶段任务。”
“行吧,既然你们爱打副本,那我也不能光挨揍。”苏牧阳提起笔,在空白竹简上写下几行字:
“修炼进度:九阴残章第三重稳固,归墟引改良完成,预计七日内冲击第四式。近期闭关,谢绝探访。”
写完,他又补了一句:“心魔未除,夜梦常现金轮幻影,恐有旧缘未断。”
然后把竹简塞进一个旧木匣,封好,摆在显眼位置。这东西迟早会被偷看,甚至被带走。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想看我乱?那我就演个走火入魔给你看。”他喃喃道,“反正演技这块,历史系答辩练过太多回了。”
话音刚落,铜铃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九次一停,而是连续七颤,末尾拖长半拍。
苏牧阳眼神一凝。
变了。
之前的节奏是监测,这次更像是回应。就像聊天软件里,对方读了消息,回了个“嗯”。
他不动声色,起身走到墙角,取下一块松动的地砖,从下面摸出一枚铜钱。这是杨过教他的“听风钱”,薄而扁,掷出能测气流变化。他手指一弹,铜钱飞出,贴着铜铃边缘划过。
叮——
一声轻响,铜铃晃动,但频率被打乱了。
三秒后,它重新开始摆动,恢复原节奏。
“果然是活的。”苏牧阳眯眼,“不是机关,是远程操控。你们有人在盯着我,实时调参。”
他忽然笑了:“兄弟,你知道最怕什么吗?不是高手,是客服配主管。你现在既当Npc又当Gm,说明上面已经开始关注我了。”
他转身走向内室,从柜中取出一本旧册子,封面写着《剑诀杂录》。翻开第一页,全是潦草笔记,像是随手记录的练剑心得。其实大半是假的,只有三分之一是真的感悟。
他在这本书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北冥令真实作用:非控人,乃诱杀。持有者必遭反噬,金轮再现之日,即是其主暴毙之时。”
然后合上书,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他坐回案前,盯着那枚铜铃。
“你们想织一张网,拉拢门派,监控我一举一动,慢慢收口。”他低声说,“可你们忘了,网是线织的,线就有断的时候。我不用掀桌,只要找到哪根线绷得太紧——轻轻一扯,整张网就得塌。”
神雕站在窗畔,羽翼微收,目光如炬。
远处山道上,又有两道身影闪过,衣角带着相同的暗纹。
苏牧阳没再动。
他只是拿起炭笔,在石板背面画了个圈,中间点了一点。
像靶心。
也像一颗棋子落定。
油灯忽明忽暗,映得他半边脸藏在阴影里。
这时,铜铃第三次震动。
这一次,不再是规律节拍,而是毫无章法地乱颤,仿佛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搏。
苏牧阳抬眼,看向窗台。
神雕忽然展翅,扑棱一声,将那枚铜铃扫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