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初解》所蕴含的奥义远比陆苍最初预想的更为深邃广博。
它并非某种具体的修炼法门或攻击法诀,而更像是一部探讨天地运行根本法则的哲学着作,系统性地阐述了一种以“因果”为核心的世界认知与介入方法。
开篇即点明主旨:
“因果如一张无边巨网,笼罩诸天万界,世间万物皆在网中交织,彼此牵连,动静相生。
若不明脉络强行干预,极易招致反噬,祸及自身。
真正的巡天使之道,在于培养洞察因果脉络的慧眼,明辨大势所趋,进而顺势而为,于万千纠缠中精准捕捉那些能撬动全局的关键节点,施加恰到好处的影响,引导因果洪流向着维持天地平衡的方向演变。”
玉简之中,以大量篇幅细致描摹了如何通过深度的静心凝神,去感知、体察自身与外界万千事物之间那些细微到近乎虚无、却又真实存在的“因果之线”。
这些线色泽不一,形态各异,或粗壮或纤细,或明亮或晦暗,每一条都象征着一段联系的紧密程度与相互影响力的强弱。
通常,那些粗壮且熠熠生辉的线条,往往与血脉至亲、生死挚友或人生中的重大事件紧密相连;而那些细微黯淡、仿佛随时会断裂的丝线,则可能仅代表一次偶然的邂逅、一句无心之语或一段微不足道的交集。
陆苍屏息凝神,依照玉简所载的无上法门,收束所有心念,尝试进行感知。初始之时,意识之中唯有一片混沌,虚无缥缈,毫无头绪。
但他经历过惑心狱的迷幻煎熬与轮回狱的世情磨砺,神魂之强韧、心志之坚毅远超同辈。
他丝毫不急不躁,沉下心来,持续不断地运转《因果初解》的入门心法。
不知在寂然中过去了多久,就在其意念高度集中、臻至空明之境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混沌骤然褪去,全新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清晰地“看”到了——以自身身体为核心,有无数细密如蛛丝、近乎透明的线条向着四面八方、无尽虚空延伸开去。
其中绝大部分因果线细微到难以察觉,光芒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然而,在这无数细线之中,有那么几根显得格外清晰、引人注目。
一根最为粗壮凝实,通体流转着淡淡的暖金色光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遥遥指向南方天际——这无疑是他与柳含烟之间那深厚羁绊所化的因果线!
此刻,这根暖金色的线正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动着,原本明亮的光泽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翳,显得有些黯淡。
这清晰地向陆苍昭示着:柳含烟此刻定然处境不佳,正面临危机,但万幸的是,因果线尚未断绝,表明她仍坚持着,暂无性命之虞。
这个发现让陆苍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丝。
另一根则截然不同,它通体缠绕着冰冷、怨毒的漆黑色气息,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赫然连接着不远处的刑无赦。
这根黑线不断地散发出侵略、破坏与杀戮的欲望,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还有一根极其微弱、若隐若现、泛着暧昧粉色的丝线,则连接着那位关系复杂的魅影圣女,象征着他们之间那脆弱而微妙的临时同盟关系,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断。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几根与那往生角、以及手臂上那暗紫色诡异纹路息息相关的因果线,但它们更加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仿佛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这就是《因果初解》所揭示的因果视角……”
陆苍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被这全新的感知维度深深震撼。拥有了这种洞察因果的能力,对于敌我形势的判断、对于潜在威胁的预警、对于人际关联的理解,都将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本质的层次。
玉简的后续部分,开始初步介绍如何运用自身的灵力和神念,以极其精微、谨慎的方式,去触碰和扰动这些因果之线。
例如,可以尝试略微强化与盟友之间的因果联系以增强默契,或者极其微弱地干扰敌人通过因果线对自身进行的感知与锁定。
但玉简也严正警告,任何形式的扰动都必须慎之又慎,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极可能引发一系列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同时,这种操作对修炼者的神念消耗亦是巨大无比,绝非易事。
陆苍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神念,缓缓附着在他与柳含烟相连的那根暖金色因果线上,竭力向其传递去一丝安抚、鼓励的意念。
远在数域之外的金沙集,藏身于阴暗地窖之中、正忧心如焚的柳含烟,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仿佛陆苍就在身旁轻声安慰,这股奇异的感觉让她在惊愕之余,那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竟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少许。
这,便是因果之力最为初阶却也神奇的实际运用。
在初步掌握了《因果初解》的基础感知法门后,陆苍不敢再在此地多做停留。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连接柳含烟的那根因果线传来的波动正在加剧,预示着危机正在快速逼近。
他迅速整理好随身行装,将新兑换来的珍贵高阶遁符与清心凝神的符箓放置在储物法器最顺手的位置,同时再次于脑海中细细回味、巩固了一番得自轮回狱的关于阵眼修复的宝贵感悟,随即不再犹豫,悄然离开了星宿海这片暂居之地。
凭借那枚见习巡天使的身份令牌所带来的权限,他通过几处隐秘的传送阵多次中转,不惜灵石损耗,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日夜兼程地赶往柳含烟所在的黑风域金沙集。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疾驰,风尘仆仆、难掩疲色的陆苍终于再次踏上了金沙集那被常年风沙侵蚀得斑驳不堪的街道。
与他上次离开时相比,整个集市的氛围显得格外紧张肃杀。往生教徒的身影随处可见,他们不再掩饰,公然设卡,粗暴地盘查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肃杀之气。
陆苍悄然运转起《因果初解》的法门,眼中的世界顿时呈现出另一番景象。他能清晰地“看”到无数条代表着往生教徒的、污浊不堪的因果线,如同一条条贪婪的触手,在集市中肆意地蔓延、探查。
而在这些纷乱的浊流之中,有一根格外粗壮、并且充满了血腥与暴戾气息的因果线,如同黑暗中最醒目的火炬般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其源头直指集市中心那栋最为豪华庞大的客栈——
正是“血手人屠”屠刚的所在!
他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身所有的气息,凭借因果感知赋予的独特视角,灵活地避开了一队队往来巡逻的往生教徒,朝着早先与柳含烟约定好的备用联络点——
一家门面不起眼的小杂货铺——快速潜行而去。
然而,就在他逐渐接近那家杂货铺时,心中猛地一沉!
他与柳含烟之间的那根暖金色因果线虽然仍未断裂,但其上的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黯淡,更是从中传递来一股极其剧烈、恐慌的波动——
他们藏身的地点被发现了,正在遭受攻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集市中心方向,屠刚那道象征着暴戾与杀戮的因果线骤然间炽盛燃烧起来,散发出滔天凶威,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杂货铺这个方向猛冲而来!
“不好!”
陆苍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丝毫隐匿行踪,瞬间将《流影遁术》催动到自身所能承受的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淡薄虚影,不顾一切地朝着杂货铺的方向电射而去。
必须在屠刚赶到之前,救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