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哑婢突然恢复说话能力,此事一旦泄露,必然会引起薛钰涵的彻查。
到那时,不仅她暗中调查的事情会暴露,这三个丫鬟也绝无活路。
她虽是为了查案才救治她们,却也实在不忍心见她们刚获新生,便又坠入深渊。
正巧薛钰涵因紧急公务需离京数日,这是个制造机会,送这三名婢女假死脱身,远走高飞的好机会。
她利用自己对药理的精通,配制了一种能让人陷入深度昏迷、气息脉搏微弱到近乎消失的假死药。
又通过系统,兑换了三份全新的且经得起查验的身份文牒。
一切准备就绪,就在薛钰涵离府的第二天夜里,季澜姗让知秋、揽月、抱琴服下假死药,随后又买通了一个胆小但贪财的浆洗房管事,她并未告知其真相,只说是要处理几个不听话的下人,让其在天亮前将“尸体”用草席一卷,按照处理病死奴仆的惯例,悄悄从后门运出城去乱葬岗。
她安排的人会在乱葬岗接应,待药效过后,三人便可拿着新的身份,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计划前半段进行得异常顺利,三名婢女“暴毙”的消息在次日清晨传开,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在这种世家大族眼里,下人的生死本就无足轻重。
浆洗房管事也依言,在天蒙蒙亮时,带着几个心腹,将三卷草席抬上了板车,吱呀吱呀地朝着后门而去。
季澜姗远远望着那辆板车消失在晨雾中,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小厮连滚爬爬地冲进来禀报:“老爷……老爷回府了!”
季澜姗心头猛地一沉,薛钰涵怎么会提前回来?
薛钰涵风尘仆仆,面色冷峻地踏入府门,显然公务处理得并不顺利,他径直向内走去,对沿途下人的问好视若无睹。
刚走过二门,他便撞见了那辆正欲出府的板车,以及那几个神色慌张的浆洗房仆役。
“站住,车上是什么?”
仆役们噗通跪倒,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老爷,是、是浆洗房三个得了急病暴毙的丫鬟,按规矩送出府去……”
薛钰涵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三卷草席上,他没有说话,缓步上前。
季澜姗在远处看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手心沁出冷汗。
只见薛钰涵伸出手,并未掀开草席,而是用指尖在其中一卷草席上轻轻按了按,似乎在感受什么。
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目光幽深,仿佛在思索。
随即,他又走到另外两卷草席旁,做了同样的动作。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季澜姗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掀开查验”。
然而,薛钰涵收回了手,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仆役,淡淡道:“既是暴毙,处理干净些,莫要惹了晦气。去吧。”
仆役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赶紧拉起板车,飞快地驶出了后门。
薛钰涵站在原地,望着板车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难测。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追究,仿佛这只是府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季澜姗知道,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以他的精明和多疑,不可能不起疑心。
可他为什么选择沉默?
季澜姗看着薛钰涵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和疑惑。
看着那运送“尸体”的板车驶远,季澜姗的心依旧悬在半空。
她不敢完全信任薛钰涵那看似默许的态度,生怕这只是他欲擒故纵的把戏,会在城外派人拦截,或者暗中跟踪那三名婢女。
她悄悄从薛府后门溜出,远远地跟上了那辆板车,她必须亲眼确认三人安全醒来并顺利离开。
一路尾随,直到城外那片人迹罕至的乱葬岗。
她藏身在一棵枯树之后,屏息凝神地看着那几个仆役将三卷草席随意丢弃在杂草丛生的土坑旁,便像是怕沾染了晦气般,头也不回地驾着板车飞快离开了。
四周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咽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三卷草席开始有了细微的动静。
先是知秋挣扎着从席子里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随即她连忙去推搡另外两人。揽月和抱琴也陆续醒了过来,三人相拥而泣。
她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按照季澜姗事先的嘱咐,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步朝着与京城相反的小路走去。
看到她们真的安全离开了,季澜姗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连累她们。
她转过身,准备沿着来路返回薛府。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见不远处的另一棵枯树下,薛钰涵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仿佛与这荒凉萧瑟的景色融为一体。
他静静地望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出现于此。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跟了她一路?还是他一直就在这里等着?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季澜姗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薛钰涵缓缓踱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他的目光扫过她,又望向那三名婢女消失的方向。
“你要出门,与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麻烦?我派马车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