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拖出去的王嬷嬷和老大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在亲卫的严厉审讯下,他们却一口咬定是自己学艺不精、一时判断失误,才导致险情,连连磕头求饶,只说是无能,绝口不提任何受人指使之语。
就在他权衡是否要用更隐秘的手段追查时,府外传来通报——宫里的太监总管亲自来了,说是奉皇上之命,听闻九王妃生产遇险,特来探视,并关切询问情况。
皇帝的人来得这么快?
此刻若强行深究,甚至处置了这两人,皇帝那边立刻就能得到消息,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说他周慕瑾暴戾滥杀,甚至可能反咬一口,污蔑他借题发挥,攀诬他人。
周慕瑾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面上恢复了几分平静,对冷湛吩咐道:“既然他们自称无能,险些酿成大祸,九王府也留不得这等废物。将他们二人逐出府去,永不复用!告诉京城各家,谁若再用此等庸医稳婆,后果自负!”
冷湛会意,立刻领命而去。
周慕瑾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出去见了皇帝派来的太监总管,语气平淡地陈述了生产过程中的意外以及对无能之人的处理结果,并感谢了皇兄的关怀。
太监总管仔细打量着周慕瑾的神色,见他虽面色不虞,但似乎并未怀疑到更深层次,只是对稳婆大夫的无能感到愤怒,便也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回宫复命去了。
两三个时辰后,章涟衣精神稍复,靠在床头,看着身旁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女儿,眉眼温柔。
周慕瑾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女儿的小手,冷硬的轮廓也软化下来。
“王爷,给女儿取个名字吧。”章涟衣轻声道。
周慕瑾看着她:“此番生产,你受苦最多,名字理应由你来取。”
章涟衣沉吟片刻,目光掠过窗外书房的方向,柔声道:“便叫芸简,可好?”
“芸简?”周慕瑾微微挑眉,品味着这个名字。
“嗯。”章涟衣解释道,“芸取自芸编,是书籍的雅称,芸草能防蛀护书,简即书简,承载智慧与大道。希望我们的女儿,能如芸草护书般娴雅安宁,内心亦能如简册般,蕴藏锦绣,通透达理。”
周慕瑾细细品味,眼中渐露赞赏与温情:“芸简……周芸简。好!这个名字极好!既有书卷清气,又不失坚韧内蕴。便依王妃之意。”
就在这时,申兰徽在外求见。
得到允许后,她小心翼翼地进来,手中捧着一套婴儿衣物。
“奴婢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喜得郡主!”她跪下行礼,将衣物呈上,“这是奴婢这几日赶制的小衣,用的都是最柔软的棉布,针脚也尽量做得平滑,不敢有丝毫怠慢,望王妃不弃。”
章涟衣让欣蕊接过,那衣物果然针脚细密均匀,用料贴心,足见用心。
她温和道:“你有心了,起来吧。”
申兰徽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再次叩首,“王妃娘娘救命之恩,奴婢与姐姐没齿难忘!若非王妃暗中周旋,姐姐此次定然在劫难逃……”
提到巫蛊案,章涟衣与周慕瑾交换了一个眼神。
章涟衣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与推心置腹:“申姑娘,你是个明白人。此次巫蛊之事,凶险万分,若非侥幸抓住那一点针脚破绽,又有贵人仗义执言,后果不堪设想。但你也看到了,即便证据存疑,最终也不过是个小宫女顶罪,这宫中险恶远比你想象得更甚。”
周慕瑾接过话,“你姐妹二人,无家族倚仗,皇兄能将你们送来,亦可随时将你们舍弃。此次是侥幸,下一次,未必还有这般运气。”
申兰徽被说中心中最大的恐惧,面色变得有些害怕。
章涟衣语气转柔,“但既有了这番共历艰险的缘分,本妃与王爷,也并非不能成为你们的倚仗。只要你们真心依附,恪守本分,王爷与本妃,自会尽力护你们姐妹周全。至少在这九王府内,可保你平安无虞;至于宫中的申才人……只要消息通畅,彼此呼应,也未尝不能寻得一线生机。”
这番话,既有提醒威胁,点明她们的脆弱处境和皇帝的薄情;又有安抚承诺,给出了庇护和未来的希望。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申兰徽不是蠢人,她深知自己和姐姐的处境。
皇帝靠不住,贵妃视她们如眼中钉,如今唯有眼前的王爷和王妃,或许才是她们姐妹真正的生路。
她不再犹豫,重重磕下头去,“王爷、王妃明鉴!奴婢与姐姐愿效犬马之劳,从此唯王爷、王妃之命是从,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章涟衣与周慕瑾对视一眼,知道申氏姐妹这根线,算是初步握在手中了。
章涟衣温言道:“起来吧,你的忠心,本妃与王爷记下了。日后宫中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乎贵妃乃至……陛下的,需得及时告知。你姐姐在宫中,也要更加谨言慎行,若有难处,可通过你传话。”
“是!奴婢明白!谢王爷!谢王妃!”
章涟衣微微颔首,虚抬了下手:“既是一家人,往后不必行此大礼。芸简这件小衣绣工甚好,往后得空常来陪我说说话。”
申兰徽眼眶微热,知道这“一家人”便是接纳的意思。
她恭敬起身,退至门边时忍不住回头,见王妃正温柔凝视着小郡主,王爷的手轻轻搭在王妃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