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扬州城最大的绸缎庄云锦阁的门前。
苏婉玉正与几位交好的官家女眷一同挑选衣料,她是苏家小姐,又是陈家大奶奶,在这扬州城的女眷圈里向来颇有脸面。
突然,一个肚子微凸的年轻女子冲了进来,直接跪倒在苏婉玉面前,抱住她的腿放声大哭:“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求您给奴婢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条活路吧!陈爷说了,只要您点头,就能接奴婢进府……奴婢不敢求名分,只求有个地方栖身,让孩子能认祖归宗啊!”
这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切,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婉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脚边的女子,尤其是她那明显隆起的小腹。
周围顿时响起女眷们的窃窃私语,异样的目光如同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疯妇!”苏婉玉试图甩开她。
但那女子却抱得更紧,哭喊道:“夫人!奴婢叫桃红,跟了陈爷已经一年多了!陈爷说是等孩子生下来就……”
“闭嘴!”苏婉玉气得浑身发抖,被外室当众找上门来让她颜面尽失,恨不得当场撕了这女人的嘴。
她带来的丫鬟婆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去拉扯桃红。
而几乎就在同时,扬州府衙的差役拿着拘票,径直闯入了陈明辉名下最大的一间当铺,以涉嫌收销赃物、经营阴阳货物为由查封账册,带走掌柜和几名核心伙计。
消息很快在商圈和官场传开,之前一些与陈家当铺有隐秘往来、或是吃了暗亏的人家,也趁机开始活动。
苏婉玉几乎是被人半扶半架着回到陈府的,还没从白天的奇耻大辱中回过神,又见丈夫焦头烂额地被衙门传唤,家中当铺被查。
陈明辉回来后将一腔火气全撒在苏婉玉身上,怒斥都是因为她招惹苏墨齐才引来这无妄之灾。
夫妻二人激烈争吵,往日那层相敬如宾的伪装被彻底撕破。
苏府内,苏墨齐听着心腹汇报陈家的鸡飞狗跳,神色淡漠。
他挥手让人退下,转而看向正在插花的夏桐。
“听说二妹回去就病倒了,陈家现在乱成一团,陈明辉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夏桐将一支玉兰轻轻插入瓶中,端详着它的姿态,闻言微微一笑,“是吗?那希望二妹妹能好好静养一段时日。总是操心太多,于身心无益。”
她转过头,看向苏墨齐,眸光流转:“这下她应该能学会什么叫做安分守己了。”
苏墨齐上前将夏桐拥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你呢,就别回城西了。”
夏桐正放松地靠在他胸前,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苏墨齐垂眸,对上她带着询问的目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纤细的肩线,“以后就住在这里,榆林巷那边,让下人把你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这里里外外迟早都是你的,早一点住进来,晚一点住进来,没什么分别。”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询问商量的意思,更像是一种宣告。
经历了二小姐这番风波,他更清晰地意识到夏桐在他身边的不可或缺,不仅是情感上的依恋,更是谋略上的契合。
他不想再让她居于外宅,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别府而居”。
夏桐在他怀中安静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住进苏墨齐的主院,这固然能省去许多麻烦,但也必将她推至风口浪尖,承受更多明枪暗箭。
然而,抬眸对上苏墨齐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坚持与隐隐的期待,她心底那点权衡便悄然散去。
她弯起唇角,伸手替他理了理方才被她靠得微皱的衣襟,动作自然亲昵,声音轻柔却清晰:“好,听你的。”
苏墨齐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下颌,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畔,声音低哑得如同浸了蜜:“方才答应得那般爽快……可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
夏桐被他揽在怀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带着药草余韵的气息,眼睫微颤,却不闪避,只仰着脸瞧他,唇边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你若不说,我难道还能自己搬进来不成?”
他低笑,胸腔传来微微震动,指腹抚上她柔嫩的唇瓣,目光幽深:“伶牙俐齿……”
话音落下,便含住了那总爱与他狡辩的柔软。
不再是先前带着安抚意味的浅尝辄止,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深入与探索,仿佛要确认怀中人的每一分气息都属于自己。
夏桐轻轻“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那细腻的绸缎起了细微的褶皱。
气息交织间,间隙变得模糊。
他稍稍退开些许,额头相抵,呼吸不稳地问:“还回榆林巷么?”
夏桐眼波流转,已是水光潋滟,声音带着微喘,却故意道:“若是……我还想回去收拾些东西呢?”
苏墨齐眸光一暗,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压向自己,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温柔:“还想着回去……哪儿都不准去。”
他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覆上她的唇,温热的手掌顺着她纤细的脊背缓缓下滑。
夏桐只觉得周身力气都被抽走,软软地依附着他,任由他引领着这令人心悸的沉浮。
她忍不住微微战栗,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发间,似是想推开,又似是想将他拉得更近。
“墨齐……”她无意识地唤出他的名字,声音娇软得不像她自己。
他在她颈间低低应了一声,气息灼烫:“嗯……我在。”
纱帐不知被谁的手拂下,朦胧了榻上交叠的身影,只余断断续续的低吟逸出。
窗外月色渐明,却仿佛羞于窥探这一室旖旎,悄悄隐入了云层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