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听说了吗?”春知脚步轻快地进了屋,脸上带着几分惊喜,眼角眉梢都漾着松快,声音里藏不住那股子雀跃,“童家老祖宗好像是解毒了呢!”
怀清正捻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讶异,眉尖微挑:“哦?这么说,是找到解药了?”她顿了顿,纤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茶案,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那……童家二姑娘如今怎样了?”
春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嘴角微微垮下来,语气也沉了沉,轻轻叹了口气:“听说是要再去家庙的,就一个老嬷嬷陪着去。”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说不清的惋惜,“依我看呐,怕是要在那儿待一辈子了……”
“青灯伴古佛,”怀清望着茶盏里漾开的涟漪,轻声接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怕是要了此残生了。”
春知点点头,又忍不住道:“这对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来说,是残忍了些……”
怀清却淡淡抬眼,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可她屡次伤害自家人,这般心性,也不值得怜惜。”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倒是不假。”
沉默片刻,怀清指尖在茶盏沿上轻轻摩挲着,又问:“那许志坚那边呢?童家打算如何处置?”
“许家那边,”春知挺直了些身子,语气笃定了几分,像是得了确切消息,“是童大夫人亲自登门去说的,还特意给许家赔了礼呢。”
“许志坚的底细,咱们还没查透,”怀清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童家这门亲事退了,倒也干净。”
春知忙不迭点头应和:“夫人说得是呢。”
正说着,她又想起一事,忙道:“对了,童大夫人还递了帖子来,说是过几日要亲自登门道谢呢。”
怀清听了只淡淡一笑,指尖拂过茶盏沿:“倒是客气了。”她话锋一转,眉宇间添了几分牵挂,“对了,我爹娘近来身子如何?还在栖梧坞住着,还是去了怀山堂哥那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郑重了些:“淑姐儿的事先前事发突然,怕他们担心,一直没敢说。眼下若是真要跟灌朗定亲,总该让爹娘知晓才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怀清垂眸道,“爹娘还在,我这个做姐姐的,能帮衬着料理些琐事已是本分,终究不能越过他们去。”
春知忙回道:“东家跟夫人仍在栖梧坞呢。那边这阵子正农忙,地里的苞米、辣椒都陆续熟了,老两口看着田垄里的收成,整日里乐呵着呢,身子骨也硬朗得很。”
怀清抬眼看向春知,语气恳切了几分:“春知,这事你亲自跑一趟吧。”她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点了点,细细叮嘱道,“去了跟爹娘把小妹的事原原本本说清楚,别添油加醋,也别漏了关键——就说她如今安稳,婚事也有了些眉目,让他们放宽心,不必挂怀。”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顺便看看栖梧坞的收成,若是忙不过来,再遣两个得力的下人过去搭把手。”说到这儿,她眉眼柔和了些,“爹娘年纪大了,别让他们累着。”
春知连忙应下:“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备车,定把话带到,也仔细瞧瞧夫人和东家的境况。”说罢便转身要走,又被怀清叫住。
“路上仔细些,”怀清叮嘱道,“早去早回。”
春知的脚步声渐远,怀清独自坐回案前,目光落在摊开的素笺上。
笺上用朱墨细笔勾勒着几家人的名字,线条纵横交错,正是她画了一半的人物关系图。
她指尖捏起一支狼毫,沾了些墨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换在从前,单是理清童家、许家这些盘根错节的往来,就得耗上大半日功夫,如今有了“大数据”的相助,脉络竟清晰得如同掌上纹路。
笔尖在素笺上轻点,她先是圈出“童老祖宗”,旁添了个小小的“解”字;又在“童二姑娘”名下画了道斜杠,引向角落的“家庙”二字;末了在“许志坚”与“童家”之间画了道浅淡的虚线,注上“亲退”二字。
寥寥几笔,方才春知说的那些事便在图上落了实。怀清放下笔,对着素笺端详片刻,指尖在“淑姐儿”与“灌朗”的名字间轻轻一划,眼底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这些缠绕的丝线,总算要慢慢理出个头绪了。
笔尖刚落在“灌朗”二字旁,门外便传来轻急的脚步声,春意掀了帘子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慌张,声音都有些发颤:“夫人,来顺……来顺回来了!”
怀清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滴在素笺上洇开个小团,她抬眼看向春意,眉峰瞬间蹙起,语气里满是惊疑:“来顺?”她搁下狼毫,身子微微前倾,“他不是一直跟着二爷在行宫吗?这时候回来……”
话音未落,心头猛地一沉,那股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她声音都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难道是……二爷出事了?”
话音刚落,来顺已掀帘而入。
他一身风尘仆仆,衣摆沾着泥点,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急惶,见了怀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夫人!您快救救二爷吧!”
怀清心头一紧,猛地站起身,椅脚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到底出了什么事?二爷在哪儿?”
来顺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肩膀不住发抖:“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遭了劫……二爷为了护驾,被歹人伤了腿,如今困在三十里外的破庙里,身边就剩两个小厮,药也快用尽了……”他抬起头,眼眶通红,急得声音都劈了,“小的拼了命才跑回来报信,夫人,您快派些人手过去吧!再晚些,怕是……怕是来不及了!”
怀清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攥住,呼吸都滞了半分,但转瞬便强迫自己定住神,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沉声吩咐:“春意,速去账房取五百两银子,再叫上府里最好的两位郎中,带足伤药。”她转向来顺,语气果决,“你带路,我亲自去。”
来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重重点头:“谢夫人!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