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主到——”
通报声未落，平阳郡主已携丫鬟踏入院门。
众人欲迎，她却抬手止住：“不必多礼。”目光扫过庭院，眉间微蹙嫌弃道：“你家这院子也太小了些。”
场面一时尴尬不已，见了两次面，怀清多少有点摸清这平阳郡主的性格，她倒没有贬低之意，只是真嫌弃而已。
怀清含笑接话：“确实窄了些，本想寻处大点的宅子，奈何我家二哥如今还未升至高位……”
说实在，这几日她也是在寻宅子，不过她也是才知道这宅子不是你想要有多大几天可以有多大的。就目前她二哥的品级，这二进院子也是可以了，再大就违制了。
话音未落，怀谦已摸摸鼻子别过脸去，耳根微热——这话听着，倒像是嫌弃他官小了。
平阳郡主忽而意识到失言，面上闪过一丝赧然：“不过是顺口一说，骁骑蔚莫要放在心上。”
怀谦忙拱手还礼：“郡主言重了。”
众人转至花厅闲聊，郡主忽问：“你们来的倒早啊？”
童锦瑶接口：“郡主不知，她这锅子从年前说到现在，一推再推，我们这不是怕又生什么变故嘛！”
确实，第一次提及是在姜家，后头又偏逢夏家兄弟受伤；之后又遇花灯会大皇子之事……可不就拖到了如今。
说起那几件事情，怀谨起身一躬：“家中琐事，多得各位照拂，今日特备薄宴致谢。”
在座的各位都多多少少的帮助过他们，或在他们困难时期给予支持，于情于理他都该感谢。
怀谦几人跟着行礼！
姜夔道：“多礼了，今日不谈这些。”
郡主险些脱口“大皇兄糊涂”，瞥见众人神情，又将话咽回，转而盯着案上鲜果：“怪了，这季节怎会有莓果？”
怀清挑眉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童锦清晃着她胳膊不依：“快说快说！”
“再晃可要把我早饭晃出来了。”怀清笑着躲开，“喜欢便多拿些去，算什么要紧事。”
话虽如此，童锦清早已往嘴里塞了颗草莓，腮帮鼓鼓。
黄氏对这儿媳也是宠的没边，偷偷将童锦清喜欢的草莓盘子不着痕迹地往前递了递。
庭院中，姜毅望着自家娘与夫人，无奈摇头——她们倒是半点不客气。
转头见自家爹也是不客气吃起来了草莓……
正闹着，忽闻丫鬟通传：“齐国公府诸位到！”
众人忙起身见礼，连平阳郡主亦站了起来。
从品级上来说平阳郡主是赵王嫡女，是皇室宗亲，为从一品，而国公是正一品，但君为臣刚，皇室宗亲与异姓功臣的礼仪，需兼顾“君臣”与“尊卑”。郡主作为皇室成员，可受国公“揖礼”（拱手礼），郡主则稍作颔首或万福即可。
然，齐国公与惠安帝曾以兄弟相称，郡主幼时便唤其“齐叔叔”，此刻更笑意盈盈地执晚辈礼：“齐叔叔可算来了，再晚些，怀清备的莓果都要被我们分光啦！”
齐国公捋着胡须大笑：“不是说好了吃火锅？怎么一个个尽顾着抢果子？”
戚氏见状险些扶额——这老头子，馋嘴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国公爷的庄重派头。
齐世子夫妇带着小阿霖立在身后，嘴角直抽搐，齐禹更是白眼翻上天：这老不修的，非要跟着来丢人现眼！这来了吧，尽给他整些幺蛾子！
众人忍俊不禁，先前的客套拘谨倒散了大半。
怀清趁乱吩咐春音：“去厨房知会一声，该上锅底了。”
考虑到有些人不喜辣，她早有打算，备的是铜炉鸳鸯锅，红汤牛油翻滚，白汤骨香四溢，往桌上一摆，那太极图似的分隔造型果然引得众人称奇。
“吃火锅有三要素——锅底、食材、调料。”怀清笑着示范，“油碟解辣，麻酱提香，醋碟解腻，各位随意调配。”
说着便将香油、腐乳、韭菜花等调料逐一摆开。
那边钱、明二人早被底料香气勾得挪不动步，凑在锅边争论起炒料火候，怀清见状轻叩筷子：“明二少别急——我今日摆这桌，正是想问问各位，可愿在这火锅生意里参个股？”
“入股？”平阳郡主挑眉，“你要把这锅子开到栖梧坞去？”她记得怀清先前也说过入股这话。
“与栖梧坞无关，单纯是门火锅生意。”怀清将股份细则娓娓道来，“十分股份，一万两一股。夏家出永宁坊的铺子与底料方子，占三股，余下七股各位随意认购。”
这次的火锅生意她是奔着大皇子的醉月轩去的，这大皇子财大气粗，他们也不能小气了。
一万两一股的价码让刘耀虎等武人咋舌，童锦清却眼睛发亮，拽着童锦瑶就要合买一股。
平阳郡主折扇轻点桌面，立即道：“算我一个。”栖梧坞那里虽然还没开始，但皇伯父亲驾栖梧坞主持春耕大典就说明，这园子就算没有皇伯父的参与也会人人趋之若鹜。
也间接证明这夏怀清还有点本事的，那这火锅生意一般也跑不了，最起码这新鲜劲也够他们回本。
齐世子夫人碍于齐国公颜面，不便当众议价，只淡淡颔首。
明二少与钱三则早已掏出算盘噼啪作响，唯独“四大金刚”面露难色——他们哪有这等闲钱？
怀清装作没看见几人局促，指了指红汤里翻滚的毛肚：“你们那一股，可先记账。等赚了钱再补，如何？”
这话明着是谈生意，暗里却是接济。四人对视一眼，喉头滚动，终是抱拳应下。
这样，夏家三股，童锦瑶姐妹合一股，童锦清一股，明二一股，钱三一股，世子夫人一股，郡主一股，四大金刚合一股，几人皆有份。
酒过三巡，齐国公呷了口酒，忽而望着跳动的炉火感慨：“当年在边塞，啃着硬饼子挨冻，哪敢想如今能围着热乎锅子说话？”
姜夔放下酒杯，正色道：“正是诸位老将军的刀枪血，才换得今日这碗热汤。”
怀清望着满座宾朋——有簪缨贵胄，有寒门子弟，有沙场老将，有闺中少女，忽觉这小小院落比任何王侯华堂都要温暖。
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的脸映得通红，那缭绕的烟火气里，藏着比功名爵禄更金贵的东西——是彼此扶持的情分，是共赴江湖的肝胆。
童锦清忽然扯着嗓子喊：“再来十盘羊肉！”
众人哄笑间，姜毅默默记下：这疯丫头日后怕是要成为火锅店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