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场,夜风一吹,墨染那点残存的酒意倒清醒了大半。他钻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拨通了韩山品的私人号码。电话那头,韩叔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确认了王家兄弟关于《风声》献礼片定位和韩大佬首肯的说辞并无水分。墨染悬着的心这才“吧嗒”一声落回肚子里,行吧,原始股换版权,也不算太亏。
驱车来到中海凯旋,伸手按响了俞妃虹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保姆王阿姨,更为悲催的是俞妃虹居然不在家,王阿姨告诉墨染今天俞妃虹估计要到九点之后才能回来。
墨染抬腕看了眼表,指针刚滑过八点半。行吧,胜利在望!他索性把自己扔进客厅那张软得像云朵的沙发里,打算边玩手机边等。可这沙发实在过于舒适,加上残留的酒意如同温水煮青蛙般漫上来,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就眯五分钟……就五分钟……
等墨染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带着盈盈笑意的绝美容颜。俞妃虹正慵懒地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几缕发丝垂落,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微痒。
“醒啦?”她的声音带着点刚回家的慵懒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
墨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妃虹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段时间了,看你睡的这么香,没好意思叫醒你。”
“妃虹姐姐,你饿吗?”
“我还行,不是很饿。”
“我有点饿了,我请你吃宵夜吧,我泡面很有一手的。”
“还是我来吧,泡面没有营养。顺带着给你做一碗醒酒汤。”
“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墨染嗅了嗅自己身上残留的味道,有点心虚。
“你身上的酒味我又不是闻不到。你赶紧上楼洗个澡吧。”
等墨染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穿着俞妃虹给他准备的宽大舒适的家居服下楼时,餐厅的小圆桌上已经摆开了阵仗。几碟清爽精致的小菜:碧绿的凉拌黄瓜丝,琥珀色的糖渍小番茄,嫩滑的虾仁蒸蛋羹。中间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飘着姜丝和葱花的醒酒汤。
俞妃虹解下围裙,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看他狼吞虎咽,眼神带着探究:“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还不打个电话给我?”
“突击检查一下看看姐姐家里有没有藏男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实话。”
“看到一部我很喜欢的小说,想买下版权,结果因为一些现实原因只能放弃,心里有些郁闷,来找姐姐开导开导。”
俞妃虹了然地点点头,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声音温柔得像春夜的暖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能指望所有好处都是你的,有些东西就是命运留给你失之交臂的,心态放平就好。”
俞妃虹温柔的话语逐渐抚平墨染内心的愤懑。
“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姐姐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俞妃虹优雅地小口喝着汤,掰着手指数:“在公司对账呀,《潜伏》后续播出的收益,《魔女》票房分账的款项也收到了,还有你年初付给morevfx的1000万,还有《何以笙箫默》的预付款等等,你不查是你用人不疑,但是我要心里有数,防止下面有人中饱私囊。”
找俞妃虹进公司真的是捡到宝了。
墨染听得心花怒放,感觉自己当初力排众议把这位姐姐请进公司当财务大总管,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他激动地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妃虹姐姐,你放心。我的身体很好,今晚一定好好报答你。”
俞妃虹脸庞一红,笑骂道:“谁稀罕你的报答。”
“嘿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无论你稀罕不稀罕我都要报的。”
次日清晨,墨染神清气爽,如同被仙露浇灌过的小树苗,一扫昨日阴霾,精神抖擞地杀回学校。既然《风声》那口肥肉飞了,咱就自己种菜!不就是紧张刺激的好故事吗?爷自己写!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宿舍门,准备开启“文豪模式”。
回到宿舍的墨染就看见吕新几人围在许文阳的电脑前。
“哟?哥几个这是干嘛呢?集体观摩岛国动作片教学?”墨染凑过去,贱兮兮地问。
吕新头也不抬,语气带着期末临考的悲壮:“周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让我们分析一部电影,写一篇详细的报告,下周一交。”
“我怎么不知道?”
“你昨天不是去上阮老师的课了嘛,周老师让我们通知你,没成想你昨晚没回来。”
“行吧,你们打算看哪部电影?”
“电影是许文阳挑的,叫《盲流感》是去年的电影,据说是根据一部获诺贝尔奖的小说改编的。”
墨染听到这话,当即来了兴趣,搬来一张板凳和兄弟们一起看电影。
《盲流感》讲述了不明原因的流行性眼盲症突然爆发后文明社会陷入混乱的故事。整部影片最核心的看点还是对人性之恶的挖掘。
电影结束,宿舍里一片死寂。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起身,沉默地排着队去解决因紧张观影而积累的生理压力。走出宿舍楼,奔向食堂的路上,才仿佛重新找回了语言功能。
路上还是找电影的许文阳先开了口:“主题很深刻,在揭露人性方面十分卖力,但是节奏上是不是太拖沓了,我感觉全篇的氛围太压抑,有些细节上面交代的不够清楚。”
墨染深有同感,用力点头:“老许说的我很赞同,这是一部根据获诺贝尔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我难免期待值高一点,但是看下来这部电影只能说不难看,都是人类某种能力丧失的电影,我的评价是不如《人类之子》。”
正当几人讨论的时候,吕新一撞许文阳的肩膀,朝右前方指去。
那赫然是井甜和高夜的身影。
许文阳刷的一下脸就红了,不自觉的扭过头去。
“行啦,老许。别装瞎,咱们就是去吃饭而已,别这么敏感。”
墨染和吕新一左一右架着许文阳,跟在井甜她们身后。许文阳就像《盲流感》里的眼盲症患者一样,只是偶尔忍不住会拿眼睛瞟一下不远处的井甜。
吕新这个坏批故意打完饭坐到高夜和井甜身边,美其名曰和高夜叙叙旧。要不是有墨染拉着,许文阳绝对跑了。
高夜看着几人略带狡诈的微笑,一脸黑人问号......
“高夜同学,最近怎么样?”
“过年挺好的啊?”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然后很自然的将井甜拉进聊天的圈子。虽然之前的经历不那么愉快,但是墨染几人对井甜并没有什么恶感。
墨染几人自然而然的向井甜介绍自己,井甜也很客气的和几人问好。
轮到许文阳的时候,差点没把墨染笑死。
吕新向井甜介绍道:“这位名叫许文阳,希望你要牢记这个名字。”
许文阳:“.....”
墨染忍着爆笑的冲动,赶紧补充:“对对对!别看他是我们宿舍年纪最小的老幺,看问题的角度那叫一个刁钻毒辣!影评界的未来之星!潜力股!”
井甜被这夸张的介绍逗得掩嘴轻笑,落落大方地朝许文阳伸出手:“许学长,你好。久仰大名。” 她的声音清甜悦耳。
许文阳如同被按了慢放键,僵硬地抬起头,眼神终于聚焦在井甜脸上,那目光……怎么说呢?空洞中带着一丝迷茫,迷茫中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仿佛刚被强光闪瞎了钛合金狗眼。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碰到井甜微凉的指尖时,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缩,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你……好……” 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
之前偷看井甜的时候,那眼神炙热而且深情,现在和人正面交流的时候,那眼神却空洞而且无神,就像是刚瞎一样......
两人握手后,许文阳赶紧坐下扒了两口饭,咱也不知道白米饭为什么那么可口。
好不容易等高夜和井甜吃完饭离开后,墨染几人再也憋不住笑了。
许文阳脸颊一红,起身快步回了宿舍。
“哈哈哈,没想到许文阳这小子平时那么高冷那么拽,喜欢一个人居然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我可以拿这个嘲讽他一辈子了。”吕新一边笑一边说道。
路第:“咱们这样不好吧,我看得出来许文阳是真心的。”
墨染:“我们当然知道,井甜和许文阳都还年轻,未来的事情还不好说,帮许文阳在井甜那里留个印象也是无可厚非,说不定以后两人就能成了呢!包括你也是路第,要是元珊珊回心转意的话,你如果还想和她交往,兄弟也愿意帮忙。”
路第:“......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夜深人静,墨染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白天《盲流感》里那些刻意营造的黑暗、混乱、人性扭曲的画面,与食堂里许文阳那副“选择性失明”的滑稽模样,如同两股麻绳,在他脑子里反复缠绕、交织。许文阳那空洞又闪烁的眼神,僵硬又慌乱的动作,像电影特写镜头般不断回放……
突然!
一个极其荒诞又无比清晰的灵感火花,“啪”地一声,在他脑海里炸开!
装盲人!
一个关于“装盲人”的故事雏形,如同破土而出的魔豆,带着奇异的光芒和巨大的可能性,瞬间占据了墨染所有的思维!主角为什么要装瞎?他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秘密?当谎言面临戳穿的危险,他又该如何在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求生?一连串的疑问和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墨染猛地坐起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白天失去《风声》版权的那点郁闷,此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闪烁着黑色幽默光芒的灵感彻底冲散。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抓过笔记本和笔,迫不及待地在纸上划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