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竹院宁静无比,书房内也很安静。
焉老头一杯茶喝完,林之远才稍微平静了心神,他起身给焉老头续了一杯茶。
再坐下时,神色恢复淡然,一如既往那个沉着的户部尚书模样。
“林之远多谢焉神医出手医治平儿。”
“林大人客气,”焉老头随意拱了拱手,神色也变的认真,“林大人入南凉已有半年,不知现在身居何位?”
林安平痴傻之症自己好的,焉老头只是去治疗了箭伤,但他此刻并未否认,没有开口去解释。
更没有提林安平受伤之事,而是适时岔开了林安平。
“在南凉王庭司徒一职。”
“哦?!”焉老头些许惊讶,“看来林大人颇受南凉王重视,是大是小?”
南凉的官员制度不同于汉华,但也比较好区分,大司徒相当于户部尚书,小司徒相当于户部侍郎。
对于南凉王的重用,林之远不置可否,开口应道,“小、”
他现在就是南凉王庭的户部侍郎,仅次于大司徒之下。
至于先前一直游说他的吉根,在他进入南凉之后,也得知其是小天官,也就是吏部侍郎。
“侍郎之位可以了,”焉老头眯着眼点了点头,“假以时日,未尝不是大司徒。”
林之远默默点了点头,神色变的有些凝重。
“南凉王得知汉华攻打北罕,并占城为己以后,数月来心性不稳,大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感,生怕汉华对南凉发兵。”
“当然,王庭中自有睿智之人,言汉华与北罕乃棋逢对手,国力相当,攻北罕而无余暇南凉,才让其心稍安。”
焉老头坐那不动静静听着,林之远起身再度给其添了些热茶。
“此南凉王虽有野心,但胆魄不及其父,行事顾虑甚多,却又非谨慎之举,继位以来与邻国苟挝、竹甸邦交颇差。”
“若不是国力强于两邦,只怕早就战火波及南凉了。”
林之远说罢,端起茶杯自饮两口,油火跳动,其眼中双眸精光闪烁。
“南凉稳,则北伐顺,南凉若动,则北伐止,”焉老头摸着下巴几缕胡须,“征伐北罕之战,开春后势必趋势雄之,所以南凉这里不得有失啊!”
焉老头之言,与林之远想法契合,
提到朝廷北伐,林之远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焉神医,吾儿战场勇否?”
“勇!”
焉老头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嘀咕,当时老夫也没看见啊。
这怎么又聊到林安平身上了?
焉老头怕自己等下说秃噜嘴,把林安平受伤的事说出来,只得再度将话题扯开。
“林大人,南凉你准备怎么着手?”
林之远身子靠到了椅背上,也抬手捋了一把下巴胡须。
“暴戾恣睢,其势自毙,”
焉老头思索了一下,欣喜开口,“三十六计之隔岸观火?林大人是想挑起苟挝、竹甸和南凉的战火?”
“不错,但是隔岸观火再观火,”林之远坐正了一些,“先挑起苟挝和竹甸的战火,南凉坐山观虎斗,最后再让两绑将战火移至南凉身上,真正观火的是我汉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黄雀后面还有鹰呢。”
“此计甚妙!”焉老头赞道,“如此一来,汉华北伐北罕,南凉便没有闲心偷袭我朝南关,待北伐结束,再腾出手打南凉,南凉已是苟延残喘。”
“啧啧啧...”焉老头吧唧嘴,“林大人应该做兵部尚书,管个户部屈才了。”
林之远淡然笑了笑。
“焉神医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文官,向来不喜打打杀杀之事。”
焉老头听到这话,斜愣盯着林之远,扯了扯嘴角。
文人要是狠起来,武将拍马都追不上。
不由心中感慨,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这林安平随他爹绝对是随的彻底。
说不定,将来能超过他爹,现在才十八九岁就开始初露锋芒了。
焉老头从进入竹院到了书房,便一直没有离开。
两人一直聊到灯火渐灭,天空鱼肚泛白。
“时辰不早了,天都快亮了,”焉老头打了一个哈欠,伸个懒腰起身,“老夫就不打扰林大人了,走了。”
“吃罢早饭,休息一会再走?”林之远野跟着起身。
“不了,不了,”焉老头走出书房,“在毛驴身上凑合眯一会就得了。”
“林某送送..”
两人前后脚走进小院,刚好看到端着木盆准备洗脸的林贵。
“林贵,去把焉神医的毛驴牵来。”
“哎、”林贵放下木盆,跑过去牵起毛驴。
黑毛驴无精打采站在焉老头身前,“呃(饿)..啊....”
“嗯?”焉老头摸摸毛驴肚子,疑惑看向林贵,“你没有给老夫的毛驴喂料?”
“喂了,”林贵点头,“它不吃,您老看那边,竹枝竹叶还堆在那,一动未动。”
“你这倒霉家奴、”焉老头气的胡子一抖,“你当老夫是蚩尤不成!”
说罢,拉着毛驴气呼呼就往外走。
林之远要送,也被他两个字“莫送!”愣在原地。
主仆二人望着走出院门的一人一驴,皆是有些郁闷。
林之远郁闷的是林贵,“谁告诉你毛驴吃竹子的?那不是有草料,为何不给添草料?!”
林贵站在那低着头,拿脚踢着地上小石子,嘴里嘟囔着。
“小的就是不愿意,当年就是他施针把少爷扎傻的,小的一直记着呢.....”
“你!”林之远指着林贵半天,也没有骂出一个字。
当年府上的人都以为是焉神医医术不精,把少爷给治傻了。
至于其中内情,林之远谁也没有告诉,包括成伯都不知晓真正原因。
“该干嘛干嘛去!”
林之远甩着衣袖转身,心里默默对焉神医说声抱歉。
焉老头走后,林之远也没有休息,简单洗漱过后便走出院门。
“林大人早、”
“林大人吃了吗?”
他前脚迈出院门,左右邻居便也出了院门,冲他热情打着招呼。
“早、”林之远冲两边笑着拱了拱手,“吃了吃了,”随后背着双手晃悠离开。
走了几步,脸上笑容不见,眼中闪过一丝阴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