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老倌家这大陶缸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风水大缸,这缸才一被打破,水流了一院子,干旱的地面早就积了一层细土,遇水再一踩踏搅和就成了稀泥浆,缸太大了,装的水也多,稀泥也就多,但缸终究是空心的,陶片还不算多。
“老三家的!你是死人吗?不知道扶着你婆母?”
王大花:“我......”
这活要怎么接?没冲下台阶打人之前不让靠近,脏臭下贱的泥腿子妇人,生了五个孩子依然不敢轻易喊声“娘”,怕污染了贵人!等贵人婆母冲过来打人了,咋扶?扶人还是扶棍?咱又不是那聪明人,哪里处理得好这样复杂的关系问题?
“行了,许大老爷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现在让这王大花扶你老伴儿,她敢扶吗?眼不瞎的都看岀来,你家老婆子(真粗俗!即使是村长也粗俗,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什么老婆子不老婆子的?忒难听)为什么摔倒,就是个傻子也不能坐等棒子砸头上,她要死了,五个孩子咋办?”
“瞧她生的那小病猫不就是个傻子,她能聪明到哪里去?”
“因为四妞身体弱,人傻笨,所以你们就要把她淹死送去给老太监陪葬?许大老爷子,你比我年长,称你声叔也是应该的,我爹也还活着,这村里的乡里乡亲也知道你们是从京城里来的,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你们是怎么来的?都是过去的事,大家都没有必要再提及,平时你们嫌弃村里人粗俗也无所谓,各过各的,但今天这事却是过了!
小四妞病也好,傻也罢,也不管你们家当不当她是自己亲孙女,有一点是谁都无法不承认的,她是这牛头山脚村的村民,既是这村中的村民,我便不允许谁将她活活弄死!这是要坐牢的!”
“村长说什么呢?是傻子自己掉水缸里,我许家......”
“行了,兄长,今天这事小不了,总得把底细说个明白”。
“老二你是犯疯病了不成?什么底细?你想说什么明白?”
“够了!村有村规,民有民约,许大老爷子,你这一院子躺倒的女人咋办?是我让人去报官吗?”
“呜啊啊!村长啊!你得给我主持个公道,该死的小贱人把我给打瞎了!疼死我了,钻心疼!”
胡氏也开嚎,大家才发现其他几个没动静,时间是不长,但依然不对劲!
“快快快!门口的几个女人进来帮忙扶一下,王大花暂时避一下,去帮你家四妞换一下衣服,然后先带五旺过来,当全村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整天弄得鸡飞狗跳的,把个村子的风气都变坏了!”
村长大小到底是个官,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
“村长,我们不敢扶呀!怕人家嫌我们泥腿子脏”。
“少废话!都动手帮着点,牛头山脚村不欢迎歹毒心肠的人”。
...
许家老二的媳妇说是带两个儿子回娘家,其实不是,她带着两个儿子是去镇上找自个儿男人去,三川镇其实就是县衙所在地,县学就在这里,许老二两兄弟也在这里找到差事,老大是家布行的账房兼小掌柜,老二是码头上一家什么船帮的账房,工钱不多也不少,都算是不错的差事。
老二许显良的媳妇比老大媳妇胡兰花还丑,陪嫁也少一亩地,在婆母面前也不太得脸,活计多少也是要做的,好在大女儿已经成功嫁出,婆母开出的聘金人家也是如数奉上,现下二女儿也快出嫁了,聘金上有点卡壳。
嫁进许家十多快二十年了,段美娟现下也是活明白了,最终还是得两个儿子争气,靠变相卖女儿的那点银子吃不长久。
大房的耀祖已经是童生了,在县学里念了五年的书,自家公爹就是个不靠谱的,他教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大儿子已经给他教了四年,小儿子也教了三年,还想再继续教,可依不得他了!
大房的耀祖若不是到县学里学了五年,要能考过童生才怪!所以自己的两个儿子可不能再让他耽搁,他不愿干活想躲懒不敢说,但儿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相公每月也有六百文的工钱,苦了这么多年,上交的银子也不少了,供两个儿子去县学念书,紧是紧张了点,但必须去!家里的田地有老三一家子担着,先吃苦点,等两个儿子考了秀才做了官,什么都好说,把田地直接租给老三家,他们饿不死,自己这边日子也好过。
老两口都是抠门的,认准了能靠老大家的耀祖翻身,只想供似念书,若不是公爹想偷懒,怕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得像老三家的一样,字都不让认!
幸亏男人是个明白人,找他一商量就同意,今天回来就准备和二老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