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谣醒了。
这个消息让沉重的气氛为之一振。我们立刻起身,跟着寨老走向她休息的房间。
那是寨老木楼里一间僻静的厢房,窗户开着,清晨的阳光和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流淌进来,驱散了部分草药的苦涩气味。云梦谣靠坐在竹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深处,似乎多了一些之前没有的、如同古井般的幽深。
她手腕上的伤口被重新细致地包扎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苗家便服,少了些银饰,多了几分素雅。看到我们进来,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被金万贯和罗青衣搀扶着、依旧有些虚弱但已然苏醒的丁逍遥身上。
丁逍遥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和疲惫,显然魂魄初愈,尚未完全恢复。但当他看到云梦谣时,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感激和关切。
“你…没事了吧?”丁逍遥的声音有些沙哑。
云梦谣轻轻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我没事。倒是你,感觉如何?”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累的梦…”丁逍遥揉了揉眉心,“但脑子里清楚多了,胸口也不闷了。多谢云姑娘,还有诸位…”他看向我们,目光诚挚。
简单的寒暄过后,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滞。我们都知道了云梦谣血脉的真相,看向她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复杂。
云梦谣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情绪,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腕,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阿婆…应该已经把关于祖图和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吧。”
我们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这就是我的宿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以前…我害怕,我抗拒,我甚至偷偷离开过寨子,想去寻找改变命运的方法…但最终,我还是回来了。不仅是因为寨子是我的根,更因为我明白,有些责任,是无法逃避的。”
她的语气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们心上。
“但是…”金万贯忍不住开口,“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云梦谣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同化是祖图传承的必然,但并非即刻就会发生。在我的意识被完全淹没之前,我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做些…真正想做的事。”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丁逍遥,这一次,眼神变得格外专注和认真:“丁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丁逍遥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云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但说无妨,只要丁某能做到,万死不辞。”
“并非要你赴死。”云梦谣轻轻摇头,她从怀中取出那对曾经发挥过巨大作用的铜铃,摩挲着上面古老的纹路,“这对‘同心铃’,是我族传承信物,也是能与祖图产生微弱共鸣的器物。我想…将它托付于你。”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连寨老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梦谣,你…”寨老欲言又止。
云梦谣看向寨老,眼神带着恳求:“阿婆,您知道的,这对铃铛在我手中,终究会随着我的同化而失去灵性。但丁公子不同,他身负龙气,魂魄特殊,更有那件奇异的气运罗盘护体。或许…这对铃铛在他手中,能发挥出不一样的作用,甚至…能在未来,对抗‘蚀’之时,起到关键作用。”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且…我将铃铛交给他,也算是…将我的一部分,我的意志,我的希望…寄托了出去。即便将来我不再是‘我’,至少…这铃铛还能证明,云梦谣曾经存在过,曾经…努力抗争过。”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丁逍遥怔怔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对古朴的铜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托付,太重了。
“云姑娘…”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收下吧,丁公子。”云梦谣将铜铃递到他面前,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不是馈赠,也不是报答。这是一份…契约,一份来自黄峒瑶,来自祖图,也来自我云梦谣个人的…请求。请你,带着这对铃铛,带着我们对抗‘蚀’的希望,继续走下去。”
房间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丁逍遥,等待着他的决定。
丁逍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迷茫和疲惫渐渐被一种郑重所取代。他伸出双手,如同承接圣物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对还带着云梦谣体温的铜铃。
“叮铃…”
铜铃在他手中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这份沉重的托付。
“云姑娘,寨老,诸位。”丁逍遥将铜铃紧紧握在手中,目光扫过云梦谣和寨老,又看向我们,“这份托付,我丁逍遥接下了!只要我一息尚存,必不负所托!对抗‘蚀’,守护龙脉,不仅是你们的使命,从今往后,也是我等的使命!”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经过生死考验后的坚毅。
云梦谣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释然的、如同雨后初晴般的笑容。那笑容纯净而温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多谢。”她轻声说道,然后目光转向窗外,看向那连绵的青山和广袤的天空,眼神悠远,“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里?”
丁逍遥与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下一处可能与‘九曜镇魔’或镇龙甲有关的地方,应该在西北方向,喀喇昆仑、天山一带。”
“天山龙池…”云梦谣喃喃自语,她沉吟片刻,看向寨老,“阿婆,我记得祖图残卷中,似乎有一幅关于西方雪山和龙池的记载…”
寨老点了点头:“确有记载。祖图显示,天山龙池亦是天地间一处重要的生机节点,其下似乎镇压着什么东西…但具体为何,年代久远,记载已然模糊。”
她看向我们,神色严肃:“西北之地,环境恶劣,势力错综复杂,远比苗疆更加凶险。你们此行,务必万分小心。”
得到了新的线索和提醒,我们心中既感振奋,又觉压力倍增。
就在这时,一名寨民再次匆匆进来,这次他的脸色更加惊慌:“寨老!不好了!巡逻的兄弟在寨子东边的林子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来一块黑色的、似乎是衣物上的碎布,上面用某种白色的颜料,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扭曲眼睛般的图案!
看到这个图案,寨老和云梦谣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是…‘幽阙’的标记!”云梦谣失声道,“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