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西北的雨季,闷热潮湿得让人喘不过气。临时落脚的小县城招待所里,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带着黏腻的水汽。
萧断岳坐在窗边,拿着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机械地打磨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工兵铲。铲刃早已寒光闪闪,他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神专注得有些空洞。自从苗疆归来后,他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像一尊雕塑。那种源自骨子里的悍勇似乎并未消失,只是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包裹着,难以触及。
云梦谣在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所剩不多的药材,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萧断岳。陆知简则伏在堆满资料和仪器的桌前,试图从那块神秘的黑色薄片上分析出更多信息,眉头紧锁。
丁逍遥站在门口,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肩上的伤已无大碍,但精神力依旧没有完全恢复。苗疆的遭遇,萧断岳的变化,神秘出现的第三方势力,还有那指向上古“混沌元石”的源骸之谜,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
他们需要休整,需要等待金万贯和罗青衣伤势稳定,需要弄清楚下一步的方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傍晚时分,雨势稍歇。招待所那台老旧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地方新闻。画面一闪,出现了一个考古现场的报道,地点是邻省广西,一个叫“敢壮山”的地方。
“……近日,敢壮山地区因暴雨引发局部山体滑坡,意外揭露了一处古代文化遗址。初步勘探表明,该遗址可能与壮族始祖布洛陀文化有关。考古队发现了一面保存相对完好的大型青铜雷纹鼓,据专家初步判断,其铸造年代极为古老,工艺精湛,具有极高的历史研究价值……”
画面给到了那面青铜鼓一个特写。鼓身布满繁复的雷云纹路,中心是一个抽象的、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图案,虽然布满铜绿,却依旧透着一股古朴苍劲的气息。
当那面鼓的特写出现在屏幕上时,丁逍遥怀中的光珠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传来一阵阵灼热的悸动!方向直指西南——正是广西敢壮山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打磨工兵铲的萧断岳,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电视屏幕上的铜鼓,眉头紧紧皱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而强烈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困惑、厌恶,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
“这鼓……”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看着……很不舒服。”
陆知简也被电视画面吸引,推了推眼镜:“布洛陀?壮族神话里的创世神,开天辟地,创造万物。这面铜鼓如果真与布洛陀有关,那价值不可估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丁逍遥已经快步走到电视机前,神色凝重。光珠的反应不会错,这面突然现世的铜鼓,绝对与“源骸”有关!而且,看萧断岳的反应,这面鼓似乎还触动了他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准备一下,”丁逍遥转过身,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去广西。”
“现在?”云梦谣有些愕然,“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萧大哥他也……而且我们还没联系上金大哥和罗姐姐……”
“等不及了。”丁逍遥打断她,目光扫过众人,“这面鼓的出现不是偶然。光珠的反应很强烈,我担心迟则生变。老萧,你感觉怎么样?”
萧断岳放下工兵铲,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轻响。他眼中的躁动缓缓压下,恢复了那种近乎淡漠的平静,但语气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
“我没问题。那面鼓……让我感觉很不爽,想去砸了它。”
他的用词依旧直接粗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陆知简看了看丁逍遥,又看了看萧断岳,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立刻开始收拾他的宝贝资料和仪器:“我查一下敢壮山和布洛陀的详细资料,路上看。”
云梦谣叹了口气,也不再劝阻,默默加快整理药囊的速度。
就在他们匆忙准备出发时,招待所前台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服务员接听后,朝着他们的房间喊道:“二零三的丁先生,有你们的电话,说是姓金,从省城打来的!”
金万贯?
丁逍遥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对面立刻传来了金万贯标志性的大嗓门,虽然中气还稍显不足,但透着兴奋:
“老大!听说你们在苗疆又干了一票大的?老萧醒了?太好了!妈的,老子在医院都快憋出鸟来了!”
“说正事。”丁逍遥言简意赅。
“哦对,正事!”金万贯压低了些声音,“我刚收到黑市传来的消息,说广西那边出了面了不得的铜鼓,跟什么壮族老祖宗有关。这玩意儿一露面,就引了好几拨人往那边凑,水浑得很!我还打听到,‘巡天盟’那边好像也有动静,派了人过去!我担心……”
他的话印证了丁逍遥的预感。
“我们已经知道了,正准备过去。”丁逍遥沉声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青衣妹子恢复得慢点,但也稳定了。老大,你们先去,我这边安排一下,尽快带人过去跟你们汇合!妈的,这次可不能光让你们冒险!”
挂了电话,丁逍遥眼神更加冰冷。“巡天盟”果然也嗅到了味道。还有金万贯提到的“好几拨人”,其中是否包括那些装备精良的神秘第三方?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面古老的铜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无数暗流。敢壮山,布洛陀祖神庙……那里等待他们的,恐怕不仅仅是古老的遗迹和源骸的线索,更是一场各方势力交织的狂风暴雨。
而萧断岳对那铜鼓异常的反应,更是为这次行动增添了一份难以预测的变数。
没有任何犹豫,四人带着简单的行装,踏着夜色和未干的雨渍,登上了南下的列车。车轮滚滚,载着他们奔向那片隐藏着创世之谜的壮乡山水,也奔向未知的险境。
铜鼓惊雷,序幕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