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东鄂西交界处的群山深处,那场惊天动地的坍塌最终归于死寂。弥漫的盐尘渐渐沉降,将“千泪之眼”峡谷连同其下掩埋的古老秘密,一同覆盖上一层灰白的新装,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数日后,距离那片死亡区域最近的一个偏僻小镇卫生院,弥漫着消毒水与草药混合的苦涩气味。
丁逍遥躺在病床上,左臂打着石膏,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他体内的内伤在源镇之盐那丝本源力量的滋养和罗青衣(在被救出后紧急施救)的妙手回春下,总算稳定下来,但距离痊愈还需漫长时日。
云梦谣守在他床边,正小心地给他喂着清水。她自己也瘦了一圈,眼底带着难以消弭的疲惫与哀伤,但动作依旧轻柔。
病房门被推开,萧断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外伤极重,多处骨裂,能下地行走已是奇迹。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结了痂,更添几分悍勇。
“老大,”萧断岳的声音有些沙哑,“陆书生和公输小子都没生命危险了,就是公输那腿……医生说就算好了,也可能有点跛。林闻枢脑震荡,还在昏睡,但指标稳定。”
丁逍遥默默点头,这些消息他早已知道。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老金和青衣……”萧断岳顿了顿,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老金后背脊椎受损,以后……可能站不起来了。青衣为了护住他心脉,强行催动秘法,经脉受损比你还重,还在昏迷……”
病房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金万贯的算盘再也拨不响往日的精明,罗青衣的银针不知何时才能再次闪烁寒芒。这份代价,太过惨烈。
“他们……会被妥善照顾。”丁逍遥闭上眼,声音低沉却坚定,“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
这时,陆知简坐着轮椅,被护士推了进来。他腿上打着石膏,但精神尚可,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
“丁老大!有发现!”陆知简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我整理了公输铭设备里残留的、最后时刻记录下的部分数据碎片,结合我们之前的经历和那源镇之盐传递的意念……我可能……可能破解了‘八荒镇物’的部分关联!”
他摊开那几张纸,上面画满了复杂潦草的线条和符号。“源镇之盐是‘定盘之星’,是核心!它并非八荒之一,而是凌驾其上,平衡八荒的存在!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些古墓——句町的铜鼓、牂牁的幻世镜碎片、山戎的冰魄、甚至吴越的剑胎之气……它们都对应着不同的‘镇物’属性,共同维系着一个覆盖九州的、无形的平衡网络!”
他指着其中一个用红圈标记的符号:“而‘巡天盟’想做的,就是打破这个网络,用源镇之盐的力量,强行将八荒镇物的能量收归己用,或者说……引导向某个他们设定的、新的‘秩序’!这太疯狂了!”
丁逍遥静静地听着,眼中波澜不惊。这些信息,与他从源镇之盐那里得到的感悟隐隐印证。守护,不仅仅是守住那块黑色的盐块,更是要维护这张看不见的、关乎亿万生灵的平衡之网。
“我们……成了守夜人。”丁逍遥缓缓说道,目光扫过病房里的每一个人,也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那些仍在沉睡或承受痛苦的同伴。
萧断岳重重一顿拐杖:“妈的,这担子……真他娘的沉!”
云梦谣轻轻握住丁逍遥没有受伤的右手,低声道:“我们一起扛。”
陆知简推了推眼镜,眼神闪烁着知识带来的光芒与责任带来的沉重:“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其他镇物,关于‘巡天盟’的真正目的……这条路,还很长。”
丁逍遥点了点头。他抬起右手,那枚光珠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掌心,温润的光芒内敛,却仿佛与冥冥中的某种宏大存在遥相呼应。
“尘已落定,星图已显。”他轻声说道,目光望向窗外,越过小镇低矮的屋顶,投向那连绵起伏、仿佛沉睡着的苍茫群山,“‘巡天盟’不会就此罢休,平衡的挑战也永远不会停止。但我们还在,火种未熄。”
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誓言,镌刻在幸存的每一个人心中。
冒险的篇章暂时翻过,牺牲的伤痛需要时间抚平。但守护的使命,如同夜空中悄然移动的星辰,指引着新的方向。散落的星火,终将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继续燃烧,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