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重地压在竹林之上。丁逍遥、林闻枢、公输铭三人如同鬼魅,在粗壮的毛竹与纠缠的藤蔓间无声穿行。脚下是厚厚的、吸音的腐殖层,每一步都需极其小心,避免踩断枯枝。林闻枢在前引路,他的耳朵微微颤动,精准地捕捉着远处传来的每一个声音细节,并用手势向身后的丁逍遥和公输铭传达信息。
越是靠近,厮杀声便越是清晰。短促的、经过消音的枪声,工兵铲与某种硬物碰撞的闷响,尸魅那特有的、带着嘶哑气息的嗬嗬声,以及黑烟弹爆开的沉闷噗响,混杂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残酷的近距离混战场面。
“就在前面,不到五十米。”林闻枢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三人借助一丛茂密的箭竹隐藏身形,小心翼翼地向外观望。
前方是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此刻却成了血腥的角斗场。老刀团队剩余的四人(山猫因伤重似乎已不在场)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青黑色岩石,结成一个残破的三角防御阵型,正陷入苦战。
围攻他们的尸魅数量多达七八个,身形比之前袭击岩坳的那些更为高大,动作也更加狂猛,青黑色的皮肤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索命的厉鬼。他们不再仅仅使用淬毒短矛,有的挥舞着沉重的石斧,有的甚至徒手攻击,指甲乌黑尖长,带着破空之声,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与工兵铲或盾牌(老刀团队一人持有一面较小的合金盾)碰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地上已经躺倒了三具尸魅的尸体,形态扭曲,但老刀团队也付出了代价。猎犬腿部似乎受了重伤,倚靠在岩石上,只能用那把奇特枪械进行间歇性的骚扰射击,准头大失。老刀本人脸色苍白,左臂显然再次受创,动作迟滞,全靠右手那把振动砍刀勉力支撑。另一名队员(代号“铁砧”)则挥舞着工兵铲,死死挡住正面大部分攻击,身上已有多处挂彩,鲜血染红了作战服。
技术员被护在中间,他手中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仪器,似乎在试图分析什么,脸上满是焦急和绝望。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公输铭低声道,眼神锐利地扫过战场,“尸魅的攻击很有章法,像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和弹药。”
丁逍遥目光沉凝。老刀团队的火力明显减弱,黑烟弹似乎也已用尽,防御圈在不断被压缩。那个技术员手中的仪器,或许关联着他们所谓的盘龙根“源质”提取,也可能是了解尸魅的关键。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他们这支本就伤痕累累的队伍要再次卷入凶险的战斗,暴露位置,甚至可能付出更大代价。不救,老刀团队覆灭后,尸魅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他们,而且将失去获取更多信息的机会。
就在丁逍遥权衡之际,战局陡然恶化!
一名格外高大的尸魅,硬扛着铁砧一记势大力沉的工兵铲劈砍(工兵铲只在它肩头留下了一道浅痕),猛地合身撞入防御圈,乌黑的利爪直取行动不便的猎犬咽喉!
老刀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另外两名尸魅死死缠住!
千钧一发!
“动手!”丁逍遥不再犹豫,低喝一声,身体已如猎豹般蹿出!他没有直接冲向战场中心,而是迂回侧翼,砍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斩向那名高大尸魅的后颈!
林闻枢如同暗影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贴近另一名正在攻击老刀的尸魅,短刃直刺其膝关节后方!
公输铭则从另一个方向,掷出几枚特制的、带有麻痹药粉的小型梭镖,干扰其他尸魅的视线和行动!
丁逍遥的突袭来得极其突然,那高大尸魅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猎犬身上,直到刀风及体才猛然惊觉,想要闪避已是不及!
“噗嗤!”
砍刀深深嵌入其颈骨,暗红色的、近乎凝固的血液喷溅而出!那尸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嚎,动作一僵。
猎犬抓住这宝贵的瞬间,猛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爪击。
丁逍遥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抽刀疾退,同时大喊:“老刀!向三点钟方向突围!”
老刀瞬间明白了丁逍遥的意图,那是他们来时方向的一个相对薄弱点。他精神一振,振动砍刀猛地逼退身前敌人,嘶声吼道:“铁砧!护住技术员和猎犬!跟我冲!”
有了丁逍遥三人的突然介入,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尸魅们显然没料到还有埋伏,阵脚出现了一丝混乱。林闻枢和公输铭的骚扰更是让他们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围。
丁逍遥且战且退,与老刀团队汇合。两支队伍,在这浓雾弥漫的竹海中,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联手。
“多谢!”老刀与丁逍遥背靠背,抵挡着扑上来的尸魅,喘着粗气说道,语气复杂。
“没时间客套!先杀出去!”丁逍遥挥刀格开一把石斧,手臂被震得发麻,这些尸魅的力量实在恐怖。
一行人合力,向着三点钟方向猛冲。丁逍遥、老刀、铁砧顶在最前,林闻枢和公输铭游走侧翼清除威胁,罗青衣之前给的一些解毒和麻痹药粉也被丁逍遥适时抛出,暂时阻滞了追兵。
尸魅虽然凶悍,但在失去了突袭优势和人数优势后,面对两支经验丰富的队伍联手反击,也开始出现伤亡。尤其是丁逍遥和老刀,两人都是身手顶尖之辈,此刻放下嫌隙联手对敌,威力惊人。
终于,在付出铁砧后背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公输铭手臂被划伤的代价后,他们冲出了尸魅的包围圈,没入浓雾深处。
身后,尸魅们发出不甘的嘶吼,却没有立刻追击,似乎在重新集结,或者……收到了新的指令。
暂时脱离接触,众人不敢停留,在林闻枢的指引下,一路狂奔,直到确认暂时甩掉了追兵,才在一处乱石坡下停下,个个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
浓雾依旧,短暂的联手抗敌之后,是更加微妙的局势和依旧未知的前路。而经过这场雾中血战,两支队伍之间的关系,也悄然发生着难以言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