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二字如同在溺水者眼前抛下的绳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与不适。
丁逍遥一马当先,几乎是拖着呛水咳嗽、魂不附体的金万贯,奋力向那片微光冲去。萧断岳将公输铭护在身前,如同破冰船般用盾牌和身体撞开水中密集的虫群,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罗青衣指间寒光连闪,银针精准地射向试图从岩壁扑向队员面门的尸藓虫,为队伍清除侧翼威胁。玄尘子拂尘舞动,步伐看似凌乱却隐含玄机,竟隐隐将那股翻涌的沼戾之气逼退少许。陆知简、林闻枢、云梦谣紧随其后,人人面色惨白,却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前跋涉。
恶臭几乎令人窒息,虫群在身上爬动的湿滑触感更是毛骨悚然。金万贯几次腿软欲倒,都被丁逍遥铁钳般的手死死拽住。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黑水、毒气和虫子吞噬,绝望中只能死死闭着眼,任由丁逍遥拖行。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当丁逍遥第一个冲出狭窄的瓶颈口,踉跄地踏上相对干燥的岩石地面时,他猛地将金万贯甩到身后,自己则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潮湿、却不再含有明显毒瘴的空气。
其他人也接连冲出,狼狈不堪地瘫倒或跪伏在地,咳嗽,干呕,检查身上是否还有附着的尸藓虫。萧断岳最后一个退出来,用盾牌死死堵住那狭窄的入口,仍有不少尸藓虫试图从缝隙和水下钻入,被他用脚狠狠踩碎。
“清点人数!检查伤势!”丁逍遥喘息稍定,立刻下令,声音沙哑。
万幸,绳索未曾断裂,无人掉队。除了金万贯呛了几口水,惊吓过度,以及几人身上有被虫口叮咬出的红点和轻微擦伤外,并无大碍。罗青衣迅速为伤者涂抹上消炎驱毒的膏药。
直到此时,众人才有心神观察他们冒死抵达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大厅,比之前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宽敞,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手电光难以企及。而之前看到的那点微光,并非出口,也非天光,而是来源于溶洞四周的岩壁——大片大片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苔藓!这些苔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绿色,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诡谲,光影斑驳,如同鬼域。
空气依旧潮湿,却不再有暗河中那股浓烈的腐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略带甜腥的气味,隐隐与血藤的气息相似,但更为复杂。
然而,真正让所有人血液几乎冻结的,并非这幽冥般的环境,而是溶洞中的“景象”。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以及更远处连接着溶洞的各条通道入口附近,生长着数十株异常粗壮、颜色深得近乎发黑的血藤主茎。这些主茎远比他们在通道里遇到的要庞大,虬结盘绕,如同一条条巨蟒匍匐在地。而就在这些主茎之上,悬挂着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果实”。
那些“果实”大小不一,小的如拳头,大的堪比孩童头颅,外形不规则,被一种暗红色的、半透明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胶质物严密包裹着。透过那层胶质物,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包裹的东西——扭曲的、属于不同动物的骨骼!有的像是山鼠,有的像是狸猫,甚至有几个较大的“果实”中,隐约可见鸟类的羽毛和喙部,乃至……某种灵长类动物的、缩小干瘪的颅骨轮廓!
这些被包裹的骸骨,姿态各异,都保持着死亡前最后一刻的挣扎形状,被永恒地定格在这诡异的“果实”之中。惨绿色的磷光照射在这些“尸果”上,反射出油腻而冰冷的光泽,更添几分阴森。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金万贯刚缓过一口气,看到这一幕,差点又背过气去,牙齿咯咯作响。
陆知简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像是……某种诱捕机制。血藤利用这些包裹着尸骸的‘果实’散发气味,吸引嗜腐的动物靠近,然后……”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然后成为新的“果实”内容物。
“阿弥陀佛……”玄尘子低宣一声道号,脸色无比凝重,“以尸养藤,以藤诱尸,生死轮回,竟以此等酷烈方式呈现。此地怨念之深,恐已浸透岩层。”
云梦谣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摇晃,她的脸色比那磷光还要苍白:“我听到了……很多痛苦、恐惧的灵魂碎片,被困在这些‘果实’里,不得安息……它们在哀嚎,虽然无声……”
林闻枢侧耳倾听,眉头紧锁:“那些啃噬声……就是从这些藤蔓主茎后面传来的,很近,非常多。但奇怪的是,到了这里,它们反而安静了一些。”
公输铭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株离得较远的、结着较小“尸果”的血藤,仔细观察那包裹尸骸的胶质物和藤蔓的连接处。“这胶质……很像血藤分泌的汁液凝固而成,但混合了……被溶解的血肉和骨骼里的矿物质。它在缓慢地……‘消化’里面的东西,为藤蔓提供养分。”他的发现让众人一阵反胃。
丁逍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溶洞大厅。这里如同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兼食堂,是血藤生态系统的核心区域之一。那些通往各处的通道,黑黢黢的,不知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而他们要寻找的“盘龙根”,根据零碎线索,应该生长在血藤根系最深处,这意味着他们必须继续深入,穿越这片尸果林。
“此地不宜久留。”丁逍遥沉声道,“检查装备,补充体力,我们尽快找路离开。”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放松一丝警惕,准备稍事休整时,异变再生!
靠近他们来路方向的一株血藤主茎上,一个包裹着类似山魈骸骨的、硕大“尸果”,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那暗红色的胶质外壳发出“咔嚓”的细微脆响,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纹。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只干枯漆黑、指甲尖长如同鸟爪的细小手臂,猛地从“尸果”的裂缝中捅了出来!疯狂地抓挠着空气!
那“尸果”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活的?!
一股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