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
黑夜中，那人身躯异常高大。
目测，约莫六尺六寸、六尺七寸左右。仅仅是立于黑夜中，那也是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猛然间，林如海身子一震：“珑哥儿？”
虽然多年未见，但是与贾政多有书信往来。书信中贾政就曾说过，贾珑身高异于常人，六尺七寸，天下难寻第二个这样的身材。
如今，这身高对上了，林如海下意识的就将这身影，认为是贾珑。
“哎呦...”
这时候，房中的惨叫声，打断了林如海与贾珑相认。那群保护他的锦衣卫，死的死，伤的伤...那个锦衣百户，同样也已经身受重创。
“来人！”
“来人呐！”
林如海高声呼喊：“刺客已经被击杀，快来人救治受伤的锦衣卫。”
林府很大。
林府的仆从自然也不少，刺客最主要的刺杀目标就是林如海，自然不会浪费人力，去杀林府下人。
林府的下人，早就躲了起来。
随着林如海呼喊，奴仆们汇聚过来。并且开始点灯，有的提着灯笼过来。
“呕...”
只是他们刚刚进入院子，就看到满地的尸体。
有的脑袋没了，有的半边身子没了...有的只剩下半个脑袋...足足两三百都是这样的尸体，林府仆从顿时脸色苍白，弯腰就吐。
贾珑冷眼旁观，没有在吭声。
他现在不宜暴露身份，刚才就因为情绪激动，直接叫了姑父二字。
林如海立即吩咐人：“去府衙，寻找知府，调拨人手，前来收拾这里。”
随后，林如海冲着锦衣百户拱手：“‘多谢护佑，林某记下这份大恩，并且上书陛下，陈述护持证据有功之人。’”
锦衣百户也是受了重伤，正在努力忍着伤痛，闻言顿时大喜。
士林赫赫有名的林家家主的承诺，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林如海这才走向贾珑：“跟我来。”
跟着林如海，直接来到中院，在一处房间中坐下...林如海这才看向浑身浴血的贾珑，连忙吩咐人准备洗漱之物。
看着贾珑去沐浴，林如海抚须沉思：“没想到珑哥儿来了，他不是昏迷不醒？”
是了，珑哥儿威震天下，要是江南的人知道了珑哥儿亲自来江南，那就什么都查不到了...那些人也会老实起来，甚至逃亡海上...
贾珑绝对是秘密前来，不然不可能孤身一人。
“真没想到，珑哥儿，已经长成这般。”
太高了！
林如海个头不算矮，与身材魁伟的贾雨村也差不多的身高，站在贾珑面前，也仅仅到贾珑胸口位置罢了。
当年的小娃娃，高不及他大腿，再见已经如此高大。
当年受尽冷遇，被苛责虐待的孩子，已经成为名震天下的将军。不得不让人唏嘘，让人感慨与难以置信。
顺境成长多平庸，逆境成长出英雄。
万幸，这孩子心智坚韧，没有长歪：“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一直都在为你高兴。”
贾珑是他的半个学生，当年那个两三岁的小娃娃，聪慧非常，学什么都快，而且极其认真。似乎要抓住每一刻来之不易的时间学习，读书写字。
他教导贾珑不足三个月，贾珑就能写数百字，启蒙之学学了一半...本以为，只要贾珑有机会，会让士林多一个大贤。
谁料，他弃文从武。
如今看来，这个孩子做什么都有主见，才会有如今的成就吧。
林如海是贾珑最弱小，最无助，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犹如一道光，照亮了他的人生。贾珑至今都很感激，未曾忘记当年启蒙之恩。
“姑父，陛下让我来保护姑父，有我在，无人能伤姑父分毫。”
压下心中悸动，当年姑父给了他近三个月的光芒，让他在后来黑暗世界中，能够披荆斩棘，未曾放弃...
那么，他长大了，就庇护姑父一生平安吧。
林如海很是激动，起身向神京城方向磕头：“多谢陛下庇护之恩。”
盐政的糜烂，牵扯的人太多，甚至朝中大臣都有牵扯...皇族王爷有牵扯，地方官吏豪族有牵扯。
可以说，足以牵扯大宋半个官场，整个天下豪族！
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引起动乱，甚至可能席卷天下...不得不慎重，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运筹帷幄，筹谋一切。
“姑父有证据，等着忠顺王到来，就可以将那些暗中老鼠，全部一网打尽。”
贾珑看着眉眼间带着疲惫，脸色微微苍白的林如海，知道他最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今日的刺杀，可能不是第一次。
甚至可能已经是十次...二十次。
林如海叹息一声：“这不是一日两日，不是三十年二十年才出现的弊政，这是陈年旧疾，自从大宋建立之初，就已经出现。”
“历朝历代，没有完美的政策，也没有完善的体系，只是...矛盾的积累，到了这一代，已经陈年旧疾集中爆发罢了。”
林如海讲述了盐政不能约束地方之后的现象：“百姓吃不起盐，盐商不断囤积大量的盐，并且不断抬高盐价，从中谋取暴利。”
“有的百姓为了一块醋布，都曾酿造十几人死亡的悲剧。”
林如海的讲述，贾珑才意识到，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九年，也未曾真正了解这个时代：“先不管这些。”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还不想放过姑父，可见他们是真的怕了。”
贾珑眸子里闪烁着寒光：“或许，他们已经在一起，商议应付钦差。只要姑父收集齐了证据，何须再继续调查，直接出动大军，横推整个江南，将私盐贩子，盐商全部抓捕就是。”
“就算是他们反抗...”
贾珑嗤笑一声：“侄儿也有信心，一举击溃他们！”
兴许，这就是麟德帝，让他秘密前来江南的主要目的，确保江南不乱：“不过现在，姑父需要去安全的地方，侄儿需要秘密联系各地驻军！”
“我们需要等着忠顺王到来。”
忠顺王威望极高，乃是新兴势力的领军人物，他与老旧勋贵形成对抗之势，甚至占据上风。贾珑可以以雷霆之势，荡平整个江南，抓捕整个江南盐商。
但是...
贾珑毕竟政治根基不稳，太过于浅薄...没有忠顺王兜底，仅仅是朝堂之上，皇帝都无法庇护他，太上皇也可能站出来治他的罪。
林如海知道贾珑的意思，震惊于他的胆大包天，意图搅动整个江南动乱也在所不惜的魄力。
林如海也明白，要是慢慢调查，需要太多时间，也需要太多各种牵扯...
只有雷霆之势，扫荡整个江南，才会更有希望。于是连夜起身，谁都没有带，仅仅带着贾珑，来到城外一处村庄。
在一间房子里，贾珑看到了一屋子的账本...各类盐商与官吏勾结的证据。
接下来，贾珑每天出门，林如海整理各类证据...
足足近一个月，他们没有理会姑苏城内发生的一切...直到有一天，忠顺王到达姑苏城的消息传来。
这天夜里，贾珑这才起身：“姑父，该我们出场了。”
“只是，这需要看忠顺王，有多大胆子才行。”
“就怕他畏手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