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深处的微光渐渐暗淡，七彩开天石的石灵在绿儿掌心转了个圈，周身的七彩光晕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像被风吹得快要熄灭的烛火。它晃了晃小小的脑袋，紫水晶般的眼睛里满是倦意，显然是耗尽了力气。
鱼奕凑过来看了看，踢着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不是说七彩开天石的石灵很强大吗？怎么才这点功夫就蔫了？”他伸手想碰碰石灵，又怕惊扰了它，指尖悬在半空，“快带我们出去啊，这密道阴森森的，谁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石灵却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周身的光晕彻底敛去，“咻”地一下变回那块黑乎乎的石头，落在绿儿掌心，乍一看跟块普通的顽石没两样。
“不会吧？不会吧？”绿儿捧着石头，漂亮的杏眼瞪得圆圆的，翠色劲装衬得她肌肤莹白，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么虚的吗？刚才还流光溢彩的，怎么说变石头就变石头了？”她捏了捏石头，硬邦邦的，一点灵气都没了，活脱脱一块废石。
鱼奕见状，一把拉过绿儿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挑眉看着绿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就说了嘛，什么上古法宝，关键时刻还不如我靠谱。”
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眼尾的弧度带着点狡黠：“你看，还是我靠得住吧？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不离不弃，总比这说歇菜就歇菜的石头强。”
绿儿被她拉着，掌心有点发烫，抬眼看向鱼奕——他的侧脸在密道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又长又密，笑起来时眼里像落了星星。绿儿忽然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促狭：“拉着我的手不放，你想吃豆腐吗？”
“呸！”鱼奕脸一红，赶紧松开手，却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平安符，符袋是用云锦绣的，上面缀着颗小小的珍珠，看着精致又可爱。他把平安符往绿儿手里一塞，声音有点不自然：“想什么呢？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你带在身上，能挡灾避祸，平平安安的。”
绿儿捏着温热的平安符，心里忽然暖暖的。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瓶身剔透，里面装着一颗圆润的丹药，泛着淡淡的金光。“这个给你。”她把玉瓶递给鱼奕，眼神亮晶晶的，“这是太上老君炼的复原丹，能治百病，补灵气，可珍贵了，送你了。”
鱼奕看着玉瓶里的丹药，又看了看绿儿真诚的眼睛，突然笑了，伸手接过玉瓶，指尖不小心碰到绿儿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算你有良心。”鱼奕把玉瓶小心收好，又踢了踢地上那块黑乎乎的石头，“看来咱们得自己找出去的路了，总不能指望这‘虚石头’醒过来带路。”
绿儿点点头，把平安符系在腰间，又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它可能只是太累了，等恢复了说不定就厉害了。”她看着鱼奕，眼里带着笑意，“走吧，有你的护身符，还有我的复原丹，咱们肯定能出去。”
鱼奕指尖捏着那枚泛着温润光泽的复原丹，目光落在绿儿脸上时，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认真，看了又看。
他眉峰微扬，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没等绿儿反应过来，就低头将丹药含在舌尖，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带着清冽气息的吻就落了下来。
绿儿猝不及防，睫毛都僵住了，只觉那枚丹药被他用舌尖轻轻推到自己嘴里，带着他唇齿间的微凉气息，顺着喉咙滑下去时，竟带了点奇异的暖意。
“你……！”她猛地推开他，脸颊红得像被火烧，眼底却藏着点慌乱的水光，“你这个无赖！谁让你……”
鱼奕没松手，反而收了收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些，鼻尖蹭着她的鬓角，声音低哑又带着笑意：“好东西当然要给最该吃的人。”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颊边的碎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
绿儿被他说得一噎，刚要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里面没有捉弄，只有藏不住的心疼。她别过脸，耳根却红透了，嘟囔着：“谁要你多管闲事……”可捏着衣角的手指，却悄悄蜷了蜷，没再用力推开他。
鱼奕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听话，这丹药能让你暂时安全。”他的指尖带着点薄茧，触在发间却意外地温柔。
绿儿咬着唇没说话，心里那点气早就跑没了，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像被暖阳晒过的棉花，软软地铺在心头。她偷偷抬眼瞥他，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那里面盛着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呢。
密道深处的空气骤然变得浑浊，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嘶吼，一群身形扭曲的堕魔人撞破石壁闯了进来。他们周身缠绕着灰黑色的魔气，眼瞳泛着猩红，利爪在岩壁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瞬间将狭窄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可能？！”孙一周猛地将绿儿护在身后，他穿着银白铠甲，肩甲上的纹路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剑眉紧蹙，“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混乱中，绿儿怀里的那块黑石突然颤动起来，“咔嚓”一声裂成碎片，七彩石灵从中跃出，周身光芒比之前更盛，像个缀满宝石的小光球，绕着众人飞了两圈，奶声奶气地喊：“好热闹呀！好多黑漆漆的东西！”
“别玩了！”绿儿急得抓住石灵，指尖都在发颤，“快带我们出去！他们是堕魔人，会杀了我们的！”
石灵似乎听懂了“杀”字，光芒猛地暴涨，突然“嘭”地炸开——不是溃散，而是化作一道刺眼的七彩光柱，硬生生将前方的岩壁轰出个丈宽的出口，外面的天光顺着缺口涌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走！”鱼奕一把将绿儿推向出口，自己则反手抽出腰间短刀，墨色劲装在气流中猎猎作响，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我留下来拦住他们！”
“你疯了？！”绿儿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时眼眶都红了，“他们有几十个人，你怎么撑得住？”
鱼奕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竟还勾着抹笑，只是那笑意里藏着决绝：“撑不住也得撑。”他刀尖指向堕魔人，声音掷地有声，“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堕魔人群。短刀在他手中化作银亮的光带，每一次挥砍都带起成片的魔气，身形辗转腾挪间，竟硬生生在堕魔人中撕开个缺口。有堕魔人从侧面扑来，他侧身避开，手肘狠狠撞向对方心口，动作利落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哪怕手臂被利爪划开伤口，也只是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刀。
“走啊！”鱼奕嘶吼着回头，鲜血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却更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
孙一周咬了咬牙，一把拉住还在犹豫的绿儿，周身卷起气流：“绿儿，听话！他是为了我们！”
绿儿被拽着飞向出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回头望去时，只看见鱼奕被越来越多的堕魔人包围，那抹墨色身影在灰黑魔气中起起落落，像狂风里独自燃烧的火苗。
“鱼奕——！”她的哭喊被风吹散在密道里。
冲出出口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想必是鱼奕为了拖延时间，炸塌了通道的后半段。孙一周抱着绿儿落在仙灵峰的草地上，天光刺眼，绿儿却蹲在地上捂住脸，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七彩石灵落在她肩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那个小哥哥……还会回来吗？”
绿儿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会的，一定会的。她抬头望向密道出口的方向，眼里的泪意渐渐褪去，只剩下坚定：“我们要找到能救他的办法。”
孙一周拍了拍她的背，银白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对，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胡说，笨蛋是不会牺牲的。”
仙灵峰的草地上，腥风卷着魔气扑面而来。
孙一周带着绿儿出来护在身后，银白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中长剑嗡鸣出鞘，剑刃划破空气的瞬间。
一堆堕魔的人闻到人的气味冲了过来。
孙一周身形挺拔如松，动作却快如闪电，长剑在他掌心化作流动的光河，时而如白蛇吐信，直刺堕魔人；时而如银龙摆尾，横扫间带起一片，铠甲上溅到的黑血，反而衬得他眉眼间的凌厉愈发慑人。
“绿儿退后！”孙一周沉声喝道，长剑旋出一朵剑花，逼退左侧扑来的堕魔人，同时抬脚踹向右侧敌人的膝盖，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堕魔人惨叫着跪倒。他趁机反手一剑，动作行云流水，帅得带着股浴血的锋芒。
可堕魔人如同潮水般涌来，前赴后继，孙一周渐渐被逼得后退，额角渗出细汗，手臂被魔气灼伤的地方传来刺痛，但他始终牢牢护住身后的绿儿，长剑舞动得密不透风。
绿儿看着他被围攻的身影，急得攥紧拳头，却只能死死盯着出口方向——鱼奕还在里面，他们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从天而降，衣袂翻飞间带起强大的气流，落地时震得草地簌簌作响。
来人面容俊朗，与孙一周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郁，正是孙诡。
“父亲！”孙一周又惊又喜，长剑格挡开身前的攻击，“这里全是堕魔人，您快离开！”
绿儿也跟着喊道：“伯父，您快走啊！他们人太多了！”
可下一秒，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只见那些原本疯狂扑向他们的堕魔人，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地停下动作，转而躬身退到孙诡身后，猩红的眼瞳里竟透着对他的敬畏，密密麻麻的身影簇拥着孙诡，像一群臣服于王的信徒。
“父、父亲？”孙一周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银白铠甲下的肩膀绷得死紧，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的父亲，那个从小教导他“护佑苍生，斩妖除魔”的父亲，竟被堕魔人视作靠山？
孙诡站在堕魔人群前，玄色衣袍在风中轻轻晃动，他看着孙一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错间，竟显得有些陌生。
“不……不可能……”孙一周的声音发颤，长剑垂落地面，剑刃插入泥土半寸，“他们是堕魔人！是三界的祸害！您怎么会……”
绿儿也惊呆了，她看着孙诡那张与孙一周相似的俊脸，再看看他身后那群俯首帖耳的堕魔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刚才还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希望，转眼间竟成了最深的绝望。
孙诡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周，有些事，你不懂。”
他的目光掠过孙一周，落在远处的密道出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冷漠覆盖。而他身后的堕魔人，此刻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孙一周和绿儿，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会再次扑上来。
孙一周僵在原地，阳光照在他的铠甲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他看着自己最敬重的父亲，看着那些簇拥着他的堕魔人，只觉得过往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连一片铠甲的鳞片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