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她妈知道她就剩九块钱了,立马就会把她扫地出门。
而且,她估摸着,派出所抓了王大翠,她婆家那边肯定得来人到她娘家闹。
因为之前在派出所,她妈拿了她婆家的钱,答应了和解。
所以,她不能在娘家久待。
王招娣看在钱的份上,如果吕家来抢孩子,她肯定不会让人把孩子抢走的。
可如果纪芳菲在,王招娣未免麻烦,一定会把她推出去挡枪。
综上,纪芳菲把孩子交给王招娣后,转身就走了,甚至都没有回头多看女儿一眼。
她不敢多留恋,怕自己舍不得和女儿分开。
果然被纪芳菲料到了。她才出了娘家的门,就看见两辆拖拉机拉着吕家村二三十口子闹哄哄而来。
她不敢走大路,怕和那些人遇上,扭头往她娘家房后的荒草野地里跑。
一口气跑到高处的铁道上。
这时候,天已经麻麻黑。站在铁道上往下望,什么都看不真切。就听见一片男男女女的叫嚷辱骂声。
是吕家村那些人在闹事,逼迫王招娣把纪芳菲交出来。因为家务事把婆婆送进去坐牢的,纪芳菲还是藤谷县开天辟地第一个。
而且之前她娘家已经收了钱,答应了和解。扭头就又反悔了。这在农村人眼里就是缺德。这已经够引起众怒了,纪芳菲还杀个回马枪,把孩子带走藏起来了。
要是家家户户小媳妇都这么干,那还得了。所以,吕家村碍事不碍事的,一呼百应都来纪芳菲娘家要说法了。
纪芳菲侧耳听了一会儿,一片嘈杂中并没有听见母亲王招娣那特有尖利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小孩子的哭声。
她估摸着一定是她妈看情况不妙,抱着宝妹躲起来。
宝妹现在可是王招娣的财神爷。王招娣爱财如命。想抢走宝妹就是抢她的命。这种事王招娣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这也是纪芳菲为啥放心把孩子托付给她的原因之一。
纪芳菲不敢久待,怕被人发现了惹麻烦。她现在真正是孤家寡人,婆家不容,娘家也不会向着她。
万一被抓住,可没有之前的好运气。
可天地茫茫,她孤身一人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能顺着铁路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好几次她都想往铁轨上一躺算了。
但想到那十几年孤魂野鬼的日子,她又放弃了。
做鬼还不如做人呢。至少人想干什么就能干。做鬼除了懊悔就是无能为力。
那样的处境她再也不想重复一遍了。
她顺着铁路走了半夜,累的两腿僵硬,全靠惯性向前进。
远远的有灯光照耀过来。她走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藤谷县火车站。
九六年的藤谷县火车站非常繁忙,日夜都有车次停靠。不分昼夜都人流涌动。
纪芳菲累极了,坐在火车站的台阶上休息。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随即传来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你好。”
纪芳菲后知后觉,那是在和她说话。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打扮的优雅得体的漂亮女人。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绿色宝石的项链和耳钉。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料子的旗袍,披着毛坎肩。
此时的纪芳菲还不知道那绿色的宝石是翡翠中一种顶级好料——祖母绿。
她只知道这个女人好看的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她的出现令除了她之外的一切,黯然失色。
纪芳菲知道,此时的自己狼狈极了,在这么好看的一位女子面前,她不由的手足无措。
那美女将她的局促和窘迫都看在眼里,轻启朱唇问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纪芳菲摇摇头。
“那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和家里闹矛盾了?”
纪芳菲点点头,浓烈的自卑令她生不出一点别的心思。甚至都忘了和眼前这个女子不过萍水相逢。
那女子颇有几分失望:“这样啊。”但随即又温和的劝慰纪芳菲:“一家人能有什么仇呢?等天亮了就回家吧。你要出来的匆忙,路费我可以借给你。”
纪芳菲仍旧没有说话。
面对这个陌生,且美丽的不像凡间人的女子,她只剩下无地自容。
那女子真的从小巧精致的挎包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了纪芳菲。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人流边继续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纪芳菲攥着那带着香味儿的十块钱,心跳如同擂鼓。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向那女子道:“你知道哪里招工吗?”
那女子意外的看向她:“你想找工作?”
纪芳菲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可能是因为那女子的一点善意,也可能单纯是因为那十块钱。她鼓足勇气站到了梅姐的面前。
那一站,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李梅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我等在这里就是招工的。但我的工作可能不适合你。一家人哪儿有不闹矛盾的,说开了也就好了。你还是回家吧。”
纪芳菲垂着头,无助的瑟缩着肩膀:“我离婚了,没有家了。而且,我需要钱。”
“需要多少?”李梅说着,又从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到纪芳菲面前:“一千,够不够?”
纪芳菲愕然。抬头看看那女子,又低头看看那钱,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在矿山上过班,开绞车,一天八个小时,一个月三百块钱。
一千块那可是她整整三个月工资还带拐弯。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竟然出手就给自己一千?
如果她要是也像这个女子这般有钱,她和女儿还会经历上辈子那种悲惨遭遇吗?
几乎是一瞬间,纪芳菲就决定了,她无论如何都要追随这个女子。跟着她,肯定能挣很多钱。
于是,毫不犹豫就跪在那女子面前:“我实在没办法了,您收留我吧。”
李梅没想到她会忽然下跪,微微有些讶异,但面上并不怎么显露:“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纪芳菲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胸膛表态:“您用吧。我什么活都能干。”
李梅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就非要跟着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