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深，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连风都褪去了最后一丝料峭。将军府内的花木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轰轰烈烈地竞相绽放，姹紫嫣红开遍，处处皆是扑鼻的芬芳与盎然的生机。尤其是锦瑟院临近水榭的那一片园子，更是被下人精心打理得如同幻境。几株晚樱堆云叠雪，风过时落英缤纷，拂了一身还满；曲径两旁新植的鸢尾亭亭玉立，蓝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更有那攀援而上的紫藤，串串花穗如瀑布般垂落，在水面投下摇曳的紫色倒影，与池中悠游的锦鲤相映成趣。
这几日，林玉往锦瑟院跑得愈发勤快，几乎成了这春日画卷中最灵动的一笔。有时是天光初亮，晨曦尚且带着凉意，她便踏着微湿的青石小径而来，裙摆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草叶间的清露，提着一小篮还带着晨露的娇嫩鲜花，或是捧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她让小荷、秋穗精心准备的、模样精巧的早点，用软得能融化坚冰的语调，在沈清玄刚起身或正准备用早膳时，出现在门口，眼巴巴地央求：“姐姐，今早的莲蓉酥做得可好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一起用些好不好？”
有时是午后慵懒，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地上投下大片明亮却温柔的光斑。她便抱着几本新淘来的话本子，像只认准了窝的猫儿，自然而然地窝在沈清玄书房窗下那张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她也不刻意打扰他处理事务，自己寻个舒服的姿势蜷着，一面翻看话本，一面看到有趣处，便忍不住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絮絮叨叨地与他分享：“姐姐你看，这书生竟把狐仙当成了落难小姐……”或是读到伤心处，眼圈微微泛红，抽噎着小声抱怨：“这写书的人心真狠，为何非要让他们分离……”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不高不低，恰好是能传入他耳中，却又不会真正扰了他思绪的音量。沈清玄或是在批阅账册，或是在临帖静心，多数时候只是淡淡应一声，偶尔被她过于孩子气的言论逗得唇角微弯，抬眸看她一眼。那目光或许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但深处，已悄然沉淀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细分辨的纵容与……习惯。
她常常一待就是整个下午，直到夕阳西沉，漫天霞光将天空染成瑰丽的锦缎，室内光线渐暗，沈清玄才会放下手中的书卷或笔，抬眸看向那个几乎要在榻上睡着的慵懒身影，语气看似无奈，实则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林玉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话本，慢吞吞地坐起身，揉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软软地拖长了调子：“哦……那姐姐，我明日再来看你……” 仿佛离开锦瑟院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一般。
锦瑟院的下人们，从最初的惊异到如今的习以为常，早已默认了这位林姑娘在夫人面前超乎寻常的得宠与亲昵。青黛等人见她来了，往往只需微笑着通报一声：“夫人，林姑娘来了。” 便会默契地奉上她爱喝的果茶或花蜜水，然后退到不远不近的回廊下或院中候着，既不至于打扰，又能随时听候吩咐，留给他们一片无人打扰而亲昵的空间。甚至连小厨房都开始习惯性地多准备一份精致的点心，因为那位娇客十有八九会来。
这锦瑟院，因着林玉的频繁到来，那层属于沈清玄的冷寂与疏离，似乎在这个春日暖阳里，在少女的欢声软语中，一点点地驱散、融化。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暖风拂面，带着浓郁的花香。沈清玄难得没有埋首于那些账册，而是被林玉一番软磨硬泡，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拉出了那间萦绕着墨香与冷寂的书房，踏入这片被阳光与花香浸透的天地。
“姐姐你看！那株粉白的西府海棠开得多好！”林玉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轻罗襦裙，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缠枝花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她提着裙摆，轻盈地跑在前头，步履间裙摆飞扬，发髻上那支简单的玉簪流苏也随之摇曳，当真如同花间翩跹的蝴蝶。她停在一株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树下，兴奋地指着那层层叠叠、娇嫩欲滴的花瓣，回头望向沈清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将这满园的春色都敛入了其中。
沈清玄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面上覆着轻纱，只露出一双迷蒙含情的桃花眼。他步履从容地跟在林玉身后，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听着她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眸里，不自觉便染上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与浅浅的笑意，如同春水破冰，涟漪微漾。
“嗯，尚可。”他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波澜，目光却顺着她纤纤玉指的方向，在那繁花似锦的海棠树上停留了片刻。自然，更多的目光，仍是落在身前那抹比春花更娇艳活泼的鹅黄色身影上。
【宿主，目标人物视线在您身上停留时间超过在花上三倍。】系统2573播报。
林玉在心中得意地哼了一声，她转身，如同一阵带着香风的暖流，几步又跑回沈清玄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纤细的手臂便挽住了他的胳膊，将自己半个人的重量都柔柔地倚靠了过去，仰着小脸，鼻尖几乎要蹭到他的下颌，软声撒娇：“哪里是尚可嘛，明明就很好看！姐姐，我们走近些去看看好不好？”
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和她身上淡淡的玉兰馨香，让沈清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却被她抱得更紧。
“姐姐~”林玉拖长了尾音，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仿佛他不答应就是天大的罪过。
沈清玄垂眸，对上她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只映着他一人身影的眸子，心底那点微弱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他暗暗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任由她挽着，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走吧。”
“姐姐最好啦！”林玉立刻眉开眼笑，挽着他朝海棠树走去。
两人并肩走在花间小径上，鹅黄与月白的身影交织，一个活泼娇俏，一个清冷优雅，竟意外地和谐。偶尔有花瓣随风飘落，沾在两人的发梢肩头，平添了几分浪漫。
行至一株开得极盛的紫藤花架下，那瀑布般的紫藤花穗累累垂落，深深浅浅的紫色汇聚成一片流动的花海，形成了一道如梦似幻的紫色帘幕，几乎要将下方的空间与外界隔绝。馥郁到近乎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林玉惊喜地低呼一声，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挽着沈清玄胳膊的手，快走几步便轻盈地钻到了那繁茂的花架之下。
她踮起脚尖，仰起纤细的脖颈，凑近一簇垂落至额前的紫藤花穗，轻轻嗅了嗅，闭合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唇边漾开满足的、孩子气的笑意。随即，她转过身，隔着那片朦胧的紫色花帘，对着仍站在原地的沈清玄展颜一笑，嗓音清甜：
“姐姐，这里好香啊！你快来！”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紫藤花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将她莹白的小脸和灿烂的笑容映衬得愈发夺目。沈清玄站在原地，看着花影中巧笑嫣然的少女，一时间竟有些怔忪。
他缓步走过去，刚在花架下站定，林玉便又像只粘人的小猫般贴了上来，这次甚至大胆地伸出双臂，从后面虚虚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背脊上。
“！！！”
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贴近，让沈清玄浑身猛地一震！
背部传来隔着衣物也能清晰感受到的温热触感，以及那紧紧贴合着的、少女身躯的柔软曲线。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两人相贴的地方，那片皮肤瞬间变得滚烫灼人！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带着清甜气息的呼吸，正透过薄薄的衣料，一下下，执着地熨烫着他的肌肤，那细微的、湿热的触感，比直接的触碰更令人心慌意乱……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悸动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防线。他耳根爆红，连脖颈都漫上了绯色，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阿玉！放手！”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紧绷，下意识地就要去掰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然而，林玉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手臂收拢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依赖。她甚至还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在他背后闷闷地抱怨，声音透过衣物传来：“不要嘛……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嘛，就一会儿……姐姐身上，好香……”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点点耍赖的娇憨，像是最厉害的软化剂，一点点侵蚀着沈清玄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是那样纤细，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让他根本不敢真的使劲。
而且……心底深处，似乎……也并不真的排斥这份过于亲密的接触。甚至……有种隐秘的贪恋。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慌乱和无所适从。
“你……成何体统……”他试图用严厉的语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毫无威慑力。
“这里又没有外人……”林玉小声嘟囔着，脸颊在他线条优美的背脊上依赖地蹭了蹭，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位置，“姐姐是我的姐姐，我抱抱怎么了嘛……别人家的姐妹，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沈清玄被她这“姐妹论”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是啊，在她眼里，他只是“姐姐”……
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心思不正，才会在这纯粹的亲昵中，生出那些不该有的、纷乱芜杂的念头与悸动……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背后温软的触感和少女清甜的气息，心跳久久无法平复。那只抬起欲推开她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回身侧，算是……默许了她这越发大胆的行为。
【叮！沈清玄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6\/100。宿主，威力惊人！】系统2573的提示音带着戏谑。
林玉在意识里轻笑，果然，对于纯情的“姐姐”，这种看似无意、实则充满占有欲的亲昵，最是有效。
她在紫藤花架下抱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感觉他身体的僵硬稍稍缓解，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转而重新挽住他的胳膊，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的拥抱只是姐妹间再寻常不过的嬉闹。
“姐姐，我们再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好不好？我走累了。”她仰起脸，神色自然，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沈清玄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因那骤然离开的温暖而感到一丝莫名的空落。他努力平复着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点了点头：“……嗯。”
两人相携走到水榭旁的一座六角凉亭内。亭子临水而建，四面通风，挂着竹帘，既阴凉又能欣赏到池中初绽的睡莲和岸边摇曳的垂柳。
丫鬟早已在亭中的石凳上已铺好柔软的锦垫，中央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壶刚沏好的、冒着袅袅白气的清茶，旁边是几碟模样精致、小巧可爱的点心，有梅花形的豆沙糕，也有做成小兔子模样的奶白枣宝，令人食指大动。
林玉眼睛一亮，拉着沈清玄径直走向那视野最好、也最宽敞的、临水的美人靠。这美人靠本就设计得足以容纳两三人舒适倚坐，但她却偏要挨着沈清玄坐，几乎是紧贴着他，毫无间隙。她几乎是半推半拉地让他坐下，然后自己立刻挨着他身侧坐下，手臂依旧牢牢地挽着他的，仿佛那是她专属的扶手。
她先是好奇地探身看了看石桌上的点心，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靠回沈清玄身侧，微微侧过头，就能将脸颊贴在他微凉的丝绸衣袖上。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目光望向亭外波光粼粼的水面，和那几朵在绿叶间半掩娇颜的睡莲，仿佛真的只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陪伴。
她殷勤地给沈清玄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他手边：“姐姐，喝茶。” 递茶时，她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
沈清羽指尖微缩，接过茶杯。
林玉自己也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目光扫过石桌，落在那碟梅花形的豆沙糕上。她拈起一块糕点，却没有自己吃，而是转过身，笑盈盈地递到沈清玄唇边。
“姐姐，你尝尝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眼神澄澈，动作自然
沈清玄看着递到嘴边的糕点，又看了看她那双带着期待的眸子，微微一怔。隔着面纱进食显然不便，但他若拒绝……
在他犹豫的瞬间，林玉已经软声催促：“姐姐，就尝一小口嘛，阿玉想知道好不好吃。”
最终，沈清玄还是微微倾身，撩起轻纱，就着她的手，极其快速地、小小地咬了一口那软糯的糕点。甜腻的豆沙馅在口中化开，似乎……比往常尝到的，更甜了几分。
“嗯，尚可。”他低声评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依旧举着糕点、指尖莹白的手指上。
林玉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夸奖，就着他咬过的地方，自己也小小地咬了一口，腮帮子一鼓一鼓地，满足地眯起眼：“嗯！真的好甜！姐姐喜欢的，果然都是好的！”
她这般自然而然的间接亲密，让沈清玄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悄然漏跳了一拍。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端起旁边的茶杯，借着饮茶的动作，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和那莫名加速的心跳。
看着他覆着面纱、优雅饮茶的侧影，看着他被茶水润泽后，即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轮廓愈发显得饱满诱人的唇形，她心中一动。
【宿主！收收眼睛！你都快粘他脸上了！注意表情管理！口水，注意口水！】
沈清玄察觉到了她那过于灼热的视线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拿起一块她平日里最喜欢的桂花糖糕，递到她唇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吃块点心。”
林玉看着递到嘴边的糖糕，又看了看沈清玄那双带着纵容的桃花眼。她就着他的手，小口咬了一下糖糕，甜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也甜到了心里。
“嗯，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顺势又将头靠在了沈清玄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姐姐喂的，特别甜。”
温软的呼吸带着糕点的甜香，喷洒在沈清玄的颈侧。他身体微僵，却没有再推开她，只是任由她靠着，感受着肩膀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心底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和甜腻的香气，彻底融化了。
他甚至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两人就这般依偎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看着亭外一池碧水，几株睡莲，还有岸边随风摇曳的柳丝。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和清凉。
林玉靠在他肩上，小声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墨发把玩。沈清玄则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哼错调子时，眼底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林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不成调的小曲，仰起小脸，好奇地望向沈清玄线条优美的下颌，一双杏眼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姐姐，我听小荷她们闲聊时说起……姐姐有位兄长？”
语气带着打听新鲜事般的雀跃：“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那……姐姐的兄长，定然也生得极好吧？他是什么样子的呀？是不是也和姐姐一样，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