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正厅,烛火燃尽。
烛芯焦黑如炭,满地灰烬混着被撕碎的宣纸碎片。
这场景,尽显方府此刻的混乱与压抑!
方从哲猛地踹开小厮的手。
小厮踉跄着撞在柱子上,他自己也踉跄着走向书房。
靴底碾过地上的宣纸碎片,发出“咯吱”刺耳声响。
墨渍沾在靴纹里,像踩了一路黑血。
这声响与痕迹,似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刚坐下,案上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
这是宫内传召的信号。
这铃声,打破了方府暂时的寂静,也预示着新的风波!
门外立刻传来王承恩尖细的唱喏声:“陛下有旨,宣首辅方从哲即刻入宫!”
这声音,如同一道命令,不容方从哲有丝毫迟疑!
他扶着案沿起身,指尖还在颤抖。
碰倒了砚台,墨汁淌在“辞呈”草稿上,把“致仕”二字糊成黑团。
昨夜父子反目的余怒未消,皇帝此刻召见,定是为了李三才的案子,要他给个了断。
这一连串的举动,尽显他内心的慌乱与纠结!
乾清宫暖阁内,朱由校正把玩着一枚青铜刀镞。
刀镞泛着冷光,是万历年间平定倭寇的旧物。
这刀镞,仿佛承载着历史的沧桑与威严!
见方从哲进来,他直接将刀镞拍在御案上,“当”的一声脆响。
“方首辅,李三才的案子,不能再拖了。”
这声音,冰冷而坚定,不容置疑!
方从哲跪地磕头,额头贴紧金砖。
“陛下,臣已令顾秉谦加速审理,只是……东林党余孽还在暗中串联,恐生事端。”
他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只是东林党还在蹦跶?”朱由校打断他,语气冰冷得像刀镞。
“黄克缵死了,刑部尚书空悬半月,你这个首辅,就眼睁睁看着?”
他俯身盯着方从哲,眼神锐利。
“朕要的不是‘加速审理’,是‘杀鸡儆猴’!”
这一连串的质问与命令,尽显皇帝的愤怒与决绝!
方从哲浑身一震,后背瞬间冒冷汗。
终于明白皇帝的意思——他要自己亲自当这把“刀”,亲手斩了李三才,彻底斩断与东林党的牵连。
这明白,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无奈!
“臣……臣遵旨。”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里的犹豫已换成决绝。
“既然陛下信得过臣,臣便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绝不让陛下失望!”
他只能选择服从,哪怕内心充满挣扎!
朱由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刀镞推到他面前。
刀镞映着方从哲的脸。
“这把刀,朕交给你了。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大明的主人。”
这笑容与话语,充满了对权力的掌控与自信!
回到府中,柳氏早已在书房外等候,手里攥着帕子,帕子都绞出了水。
见他进来,连忙上前,声音发颤。
“老爷,宫里传消息说……李三才真的要杀?您前几日还在朝堂上为他求情……”
她满心担忧,不明白丈夫为何会有如此转变!
方从哲脱下官袍,扔在椅上,官袍扫过案上的刀镞,发出轻响。
他端起凉茶一饮而尽,茶碗重重墩在案上。
“求情?那是反激!”
他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琉璃瓦在阳光下刺眼。
“我越求,陛下越觉得东林党碍眼;我越说‘杀之失人心’,陛下越要杀给天下人看!”
他拿起刀镞,指尖划过锋利的边缘。
“东林党逼宫时,怎么没想过给方家留活路?李三才不死,陛下难消气,我们方家也永无宁日!”
“这把刀,我不当也得当——要么斩他,要么斩我。”
这一番话语,道尽了他内心的无奈与决绝!
与此同时,福州的叶府书房里,一封加急密报被狠狠摔在地上。
密报沾着茶渍,“方从哲领旨斩李三才”的字迹模糊却刺眼。
这密报,如同一颗炸弹,打破了叶府的平静!
叶向高抓起茶盏砸向墙壁,青瓷碎片四溅,溅在“东林党名录”上,划破了李三才的名字。
“方从哲这个软骨头!竟真要帮着朱由校杀同门!”
他曾任内阁首辅,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因不满魏忠贤专权而辞官归乡,此刻气得胸口起伏。
这愤怒,源于对同门的维护与对背叛的痛恨!
“大人,现在怎么办?”心腹幕僚急道,手里的毛笔都掉了。
“李三才一死,东林党在京城的根基就彻底没了!松江纱厂那边刚松口,这一杀……”
他满心焦急,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叶向高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缓过劲,指着案上的纸笔,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备墨!我要给黄道周写信,让他立刻进京!”
黄道周是东林党新锐,与郑三俊等官员交好,在士林声望极高。
“让他联合郑三俊、文震孟等人,在朝堂上死谏!”
叶向高的拳头砸在案上。
“就算救不了李三才,也要让朱由校背上‘滥杀清流’的骂名!”
他决定奋起反抗,为同门讨回公道!
幕僚连忙应诺,研墨的手却在发抖。
他知道,这封书信寄出去,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这颤抖,源于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恐惧!
数日后,顾秉谦身着崭新的绯色官袍,怀里揣着厚礼,厚礼的锦盒露着半块金锭,跌跌撞撞闯进方府。
“方首辅!陛下已准臣接任刑部尚书!”
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磕出红印。
“这都是首辅大人举荐之功,臣永世不忘!”
他满心感激,试图攀附方从哲这棵大树!
方从哲坐在主位上,连眼皮都没抬,手指转着那枚青铜刀镞。
“谢恩就不必了,李三才和闹事的士子案,你打算何时办结?”
他关心的是案件的进展,这是他向皇帝表忠心的关键!
顾秉谦连忙起身,谄媚地笑,眼角的褶子堆成山。
“臣正要来请示首辅,您说何时办,就何时办!您指哪,臣就砍哪!”
他急于表现自己,以获取更多的利益!
“三日后。”方从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午时行刑,地点就设在菜市口,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见——敢反朕的,就是这个下场!”
他决心借此机会立威,震慑东林党余孽!
顾秉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首辅是要借这场杀戮立威,彻底震慑东林党余孽,也给自己表忠心。
“臣遵令!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他躬身应道,抱着厚礼退了出去,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金锭在锦盒里“哗啦”作响。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
回到刑部衙署,顾秉谦刚下令“提李三才等人勘问”,就有下属连滚带爬地来报。
“大人!不好了!刑科给事中藏了东林党密信,称病请假;掌刑的校尉偷换了腰牌,全跑了——没人肯当刽子手!”
这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热情!
顾秉谦冷笑一声,拂袖拍案,案上的惊堂木震得跳起。
“一群软骨头!东林党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狠厉。
“传我的令!谁敢请假,即刻革职抄家!再从羽林卫调五十名刽子手过来——要带绣春刀的!午时之前,必须把人押到刑场!”
他决定用强硬手段,确保行刑顺利进行!
下属吓得连忙应诺,连滚带爬地去传令。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否则自己的脑袋也难保!
不到一个时辰,诏狱的铁门“吱呀”被拉开,铁锈簌簌掉落。
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进去,将李三才和四百余名举子拖了出来,铁链拖得地面“哗啦”响,血痕拖成长线。
这场景,充满了血腥与残酷!
李三才的头发散乱如麻,囚服上满是血污,却仍梗着脖子,啐出一口血沫。
“顾秉谦!你这个阉党走狗!方从哲那个叛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毫不畏惧,表达着对敌人的痛恨!
顾秉谦站在一旁,冷笑着挥手。
“拖走!死到临头还嘴硬!让他看看,谁才是赢家!”
他急于看到李三才的末日,以彰显自己的权威!
行刑当日,菜市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连房顶上都站满了人。
警戒线外,手里拿着烂菜叶、臭鸡蛋的百姓,眼神里满是愤怒。
李三才盗皇木、谋烧纱厂的消息,东厂早已传遍京城,江南纱厂的棉纱便宜了三成,纺织女工、布商们早就恨透了这群“清流”。
这愤怒,源于他们对自身利益的维护!
“奸贼!害我们去年冬天没布穿,差点冻死!”
“烧纱厂断我们活路!杀了他!为民除害!”
咒骂声此起彼伏,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砸在李三才和举子们身上,有的女工甚至扔出了纺好的纱锭,“咚”地砸在举子头上。
这咒骂与攻击,尽显百姓的愤怒与不满!
刑场的阁楼上,几名东林党官员扒着窗缝看着下方的场景,气得浑身发抖。
郑三俊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嵌进掌心。
“这群愚民!被皇帝和阉党骗了还帮着叫好!”
文震孟死死咬着牙,牙齿咯咯响。
“我们的死谏疏白写了!东厂的番役盯着阁楼,根本下不去!”
他们满心悲愤,却无能为力!
午时三刻,顾秉谦骑着高头大马赶到,马踏在石板上,溅起血点。
他手里举着明黄色行刑令牌,令牌上的龙纹在阳光下刺眼。
“吉时已到!”
令牌“啪”地掷在地上,尘土飞扬。
“行刑!”
他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决定着李三才等人的生死!
刽子手们立刻举起绣春刀,刀光闪过,寒气逼人。
“咔嚓”声接连响起,四百余颗人头接连落地,鲜血喷溅在石板上,汇成溪流,顺着砖缝淌进阴沟。
这血腥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
李三才被押到最后,他看着身边的尸体,看着百姓的咒骂,突然笑了,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朱由校!你杀得了我,杀不了东林党!天下士绅……不会放过你的!江南士绅会罢市,漕粮会断供!你等着!”
他临死前,仍不放弃对皇帝的威胁!
顾秉谦冷笑一声,马鞭指着他的鼻子。
“死到临头还做梦!江南纱厂的银子早就运到辽东了,谁管你士绅罢市!”
他对李三才的威胁不屑一顾!
鬼头刀落下,李三才的头颅滚出老远,眼睛还圆睁着,望着皇宫的方向,沾满了烂菜叶。
这结局,令人唏嘘不已!
百姓们瞬间沸腾了,纷纷拍手称快,欢呼声震得刑场的旗杆都发颤,旗上的龙纹被风吹得猎猎响。
“杀得好!陛下圣明!”
“阉党走狗也干了件人事!”
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却不知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顾秉谦骑着马,在欢呼声中缓缓离去,马踏过血痕,留下一串蹄印。
他扬着令牌大笑,嘴角满是得意。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以后在朝堂上,再也没人敢小瞧他这个“真小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之中,却不知未来会面临怎样的挑战!
阁楼上的郑三俊等人看着满地鲜血,泪水混着怒火淌下,悄悄将写好的“死谏疏”藏进袖中,指甲掐烂了疏文的边角。
他们没能救成李三才,但这场仇,必须报。
这仇恨,将驱使他们继续与敌人斗争!
乾清宫内,朱由校正听着魏忠贤的汇报,手里摩挲着那枚青铜刀镞。
“皇爷!刑场百姓都在喊‘陛下圣明’!东林党那群人躲在阁楼上,连屁都不敢放!”
魏忠贤笑得眉眼弯弯,递上江南纱厂的盈利报表。
“纱厂今日卖了十万匹布,比往日多了三成!”
这消息,让朱由校心情愉悦!
朱由校拿起报表,扫过“盈利五十万两”的数字,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将刀镞戳在案上的“东林余党名录”上,戳中了叶向高的名字。
“很好。”
他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
他走到窗前,望着菜市口的方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场公开杀戮,从来不是为了杀李三才。
是为了立威——让天下人知道,皇权威严,不容冒犯。
是为了震慑——让东林党知道,敢逼宫的,只有死路一条。
是为了试刀——让方从哲知道,这把刀,只能为朕所用。
他有着明确的目的,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
血溅刑场的声响,仿佛顺着风飘进了皇宫。
朱由校将刀镞放在御案上,眼里闪过一丝冷冽。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轮到那些躲在福州、江南的蛀虫了。
他决心彻底铲除东林党的势力!
而菜市口的百姓还在欢呼,没人注意到,人群中几个穿着青衫的读书人,正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出了血。
他们悄悄从袖中摸出纸笔,记下刽子手的模样,记下顾秉谦的马影,记下那枚沾血的青铜刀镞——是方才方从哲的随从掉落的。
然后转身消失在街巷深处,脚印踩过血痕,留下暗红的印记。
他们将为复仇而行动!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欢呼声中,悄然酝酿。
这风暴,将给大明带来怎样的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