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洞壁硌着后背，顾阳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体内如同有无数烧红的刀片在搅动，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濒临崩溃的经脉。月璇尊者那滴蕴含生机的灵液和几道稳固符文，像几根脆弱的丝线，勉强吊住了他这条快被煞气撑爆的命。
“机缘…”
那两个字在他脑海里回荡，带着毒蛇般的诱惑。
他挣扎着坐起，甚至顾不上查看惨不忍睹的身体，第一时间将意识沉入体内。
《千锻冰髓法》仍在自发运转，炼化着残留的恐怖能量，速度慢得令人发指。经脉处处是裂痕，被灰黑色的渊螭煞气塞满，如同即将决堤的污河。丹田胀痛，灵力混乱澎湃，已然达到了炼气六层的极限，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七层的壁垒，却被沉重的伤势死死压住，无法突破。
“阴阳噬能核”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那丝雷纹黯淡无光，显然也已超负荷受损。
地底那口灵蕴，倒是传来了欢欣鼓舞的意念，进度条稳稳停在了10.1%，反馈回的精纯能量成了维系他生机的重要支柱。
惨！
但还活着。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三日后…淬灵…机缘…
他眼中闪过冰冷的算计。
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在那场所谓的“机缘”到来前，拥有足够获取利益的力量！
他不再犹豫，直接就在这洞府角落盘膝坐好。这里是流云宗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之一，虽然危险，但也是最好的疗伤之地。
《千锻冰髓法》全力运转，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体内狂暴的能量，引导着那滴生机灵液的能量修复经脉。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豆腐上雕刻。
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探入怀中的“阴阳噬能核”。核体损伤不轻，但核心结构未毁。他引导着体内炼化后相对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核体，温养那些裂纹，修复着雷纹。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洞府内只有灵泉平稳涌动的细微声响和顾阳压抑的喘息。
一天后，他体内的煞气被初步理顺，伤势稳定了三成，“阴阳噬能核”的裂纹也弥合了少许。
两天后，经脉修复了大半，灵力运转顺畅了许多，核体恢复了大半功能，甚至因祸得福，在修复过程中，对能量的容纳和传导性似乎还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第三天清晨。
顾阳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冰蓝死气一闪而逝，周身气息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煞意，却已然稳固下来，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厚重！
炼气七层的壁垒，虽未彻底冲破，却已被撼动，只差临门一脚！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爆豆般的声响从体内传出，充满了力量感。
他走到泉眼边，看着那表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暗流汹涌的乳白色灵液，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机缘？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机缘！
午时刚过。
洞内石门缓缓开启，月璇尊者从内走出，已然不见先前狼狈。云鬓轻挽，玉簪斜插，面庞如玉，眉目如画，素衣白袍，身姿婀娜，一副端庄仙子的模样。
显然经过三天闭关，她气息恢复平稳，甚至更胜往昔，看得出这次危机让她获益不小。
洞府外传来破空之声。
紧接着，禁制波动，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外表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身穿星蓝色法袍，面容俊朗，气质高傲，周身气息赫然是筑基初期巅峰，腰间佩戴着一枚星辰图案的玉牌——星枢阁弟子！
旁边跟随着一名女子，身着流云宗内门服饰，容貌姣好，身姿窈窕，修为炼气大圆满，看向那星枢阁男子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顾阳立刻垂下眼睑，收敛气息，做出恭顺模样。
“见过月璇师叔。”两名弟子对月璇尊者行礼。
“苏师兄，这便是那口玉漱灵泉了。”那内门女弟子声音娇柔，带着讨好对那星枢阁男子介绍道，完全无视了旁边的顾阳。
那被称为苏师兄的星枢阁弟子目光扫过灵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和不易察觉的贪婪，微微颔首：“果然灵气磅礴，更难得的是似乎还蕴养出了一丝独特的冰煞之性，对淬炼根基大有裨益。月璇师叔果然好手段。”
月璇尊者神色平淡：“苏师侄过誉了。时辰将至，准备开始吧。”
她目光转向顾阳，语气不容置疑：“你负责维持泉眼东侧三处辅脉稳定，确保淬灵能量平稳输出。若有丝毫差池，严惩不贷。”
“是。”顾阳恭声应道，走到指定的位置站定，低眉顺目。
那内门女弟子这才仿佛刚看到顾阳，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嫌弃一个杂役在此碍眼，但也没说什么。
那苏师兄更是从头到尾没看顾阳一眼，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三人走到泉眼中央区域。
月璇尊者双手掐诀，打出一道道冰蓝符文，没入泉眼。
顿时，泉眼再次微微震荡起来，乳白色的灵液开始旋转，中心处，一股更加精纯却混合着丝丝灰黑煞气的能量缓缓升腾而起，在上方形成一个朦胧的能量旋涡。
“苏师侄，林师侄，请入阵。”月璇尊者淡淡道。
那苏师兄和林姓女弟子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兴奋之色，毫不犹豫地踏入那能量旋涡之中，盘膝坐下。
淬灵，开始！
磅礴而危险的能量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两人的身体！
苏师兄身上亮起星蓝色的护体光华，显然有异宝护身，虽然眉头微皱，却还能承受。那林师妹则显得吃力许多，虽然同样有灵光护体，但是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只有眼中充满了渴望。
顾阳站在东侧辅脉节点上，双手虚按，按照月璇尊者的要求，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能量输出的稳定。
他的工作枯燥却至关重要，一旦辅脉波动，能量输出不稳，轻则淬灵效果大打折扣，重则可能引发反噬。
时间一点点过去。
那苏师兄似乎渐入佳境，开始主动引导那冰煞能量淬炼自身，气息隐隐有所提升。
而林师妹则越来越吃力，紧闭双眸，额角冒出豆大汗珠，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只见那苏师兄正在努力引导一丝冰煞能量流往自身，一股更大的灰黑色的煞气借着他的引导之力朝着他猛冲而去。他暗觉不妙，这要是被煞气冲击到那是有害无利。
他扫了一眼一旁的女修，暗中掐了一个古怪的法诀，祸水东引。
顿时，正在朝他冲去的煞气转头朝向林师妹涌去，那部分能量骤然变得狂暴了数倍！其中蕴含的煞气比例猛地提升！
“啊——！”林师妹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护体灵光瞬间破碎，眼看就要被那狂暴的煞气彻底吞噬，香消玉殒！
月璇尊者脸色一变，正要出手干预——
异变陡生！
那原本涌向林师妹的狂暴煞气，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猛地拐了个弯，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了站在东侧辅脉节点的顾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就连月璇尊者都没反应过来！
顾阳似乎也“吓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轰——！！！
海量的未经丝毫稀释的狂暴煞气，瞬间将顾阳吞没！
“呃啊——！”顾阳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身体剧烈膨胀，皮肤表面瞬间裂开无数血口，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血葫芦！
“找死！”月璇尊者又惊又怒，以为顾阳失控，就要出手将他轰杀！
但下一秒，她猛地察觉到不对！
那涌入顾阳体内的恐怖煞气，虽然看似狂暴，却并未立刻将他撑爆，反而像是像是被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强行约束，并且经过缩，最终引导向了某个方向？！
她灵识落在顾阳身上，细细感受。顾阳体内《千锻冰髓法》正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运转，左臂处一个奇异的点爆发出惊人的吸力，疯狂吞噬着煞气！同时，地底深处似乎也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吸力传来，分担着压力！
他在借力！他在利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煞气，冲击瓶颈！甚至喂养那口灵蕴？！
他早就计划好了？！他甚至算准了会有煞气失控方便他动手脚？！
这个念头让月璇尊者都感到一丝寒意！
而此刻的顾阳，正处于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畅快之中！
炼气七层的壁垒在那狂暴煞气的冲击下，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破碎！
磅礴的灵力奔涌而出！修为瞬间踏入炼气七层！并且还在疯狂提升！
《千锻冰髓法》在这极限压力下，竟再次突破，向着圆满之境迈进！
“阴阳噬能核”被海量煞气灌入，表面裂纹瞬间弥合，雷纹狂闪，容量极限被一次次打破！甚至那丝雷力都似乎壮大了少许！
地底灵蕴更是欢欣雀跃，进度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10.5%！11%！…
而那个罪魁祸首苏师兄，此刻也傻眼了！
他本想引导煞气入体淬炼，谁知道引来了一股他如今修为承受不了的煞气。他只能祸水东引，却万万没想到煞气会拐弯，更没想到那个杂役竟然像个无底洞一样吞下了所有煞气，甚至还突破了？！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
“苏允！你好大的胆子！”月璇尊者冰冷的怒喝声如同惊雷炸响！
她岂能看不出刚才的小动作？她一向懒得管弟子间龌龊，但现在差点坏了她的淬灵大事，甚至可能毁了她好用的“器”！
她屈指一弹，一道冰蓝符文瞬间没入苏允体内！
苏允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周身星蓝光华瞬间黯淡，气息急剧萎靡，直接从能量旋涡中跌飞出来，重重摔在地上，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恐惧！
“师叔恕罪！在下…在下一时失手…”他慌忙爬起跪地求饶。
月璇尊者冷哼一声，看都没看他，目光再次投向被煞气笼罩的顾阳。
此刻，顾阳体外的煞气渐渐平息，被他强行纳入体内。他站在那里，浑身浴血，气息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凌厉逼人！炼气七层的修为稳固无比，甚至接近了七层大圆满！
他缓缓抬起头，抹去嘴角的黑血，看向跪地求饶的苏允，又看向神色惊疑不定的月璇尊者，最后目光落在那个侥幸捡回一条命吓得花容失色的林师妹身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冰冷的笑容。
“多谢苏师兄。”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苏允猛地抬头，对上顾阳那双深不见底，隐隐有着冰蓝死气缭绕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如坠冰窟！
月璇尊者看着顾阳，眼神极其复杂，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冷。
“淬灵继续。”她淡淡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你做的不错。待此事了结，自有赏赐。”
“谢仙子。”顾阳躬身行礼，姿态恭顺，仿佛刚才那个疯狂吞噬煞气的怪物不是他。
他拈了一个简单的清洁术，重新站回辅脉节点，继续履行“器”的职责。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那口泉依旧汩汩涌动。
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