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已执行。】
一系列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计划在短短几十秒内，就从“金蝉脱壳”变成了“偷天换日”。
凌星渊站在一旁，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她的所有评估，可能都错了。
她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珍稀动物。
她是一株食人花，用最无害的外表，引诱着猎物，然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张开最致命的獠牙。
“那你呢？”洛清浅处理完自己的事，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驾驶舱里另外两个大麻烦。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了地上那摊烂泥一样的北宫玄身上，然后，又缓缓移到了凌星渊脸上。
“还有你。一个SSS级的空间系，阿特柔斯家的继承人。一个S级的暗影系，能跟宇宙规则硬碰硬的疯子。”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两个，待在我这个‘b级小可怜’的身边，是不是太扎眼了点？”
“你想赶我们走？”凌星渊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让他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即将变成宇宙焦点的星球上，绝无可能。
“不是赶，是合理的风险剥离。”洛清浅纠正道。
“我接下来的剧本，是一个运气爆棚的帝国公主，在废弃矿井里瑟瑟发抖，等待皇兄的救援。这个剧本里，可没有你们两个超规格的存在。”
她顿了顿，给出了解决方案。
“AI，把刚才筛选出的另外两个备用坐标调出来。”
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另外两个地点的详细信息。
“凌星渊，你带着他，随便挑一个地方躲起来。”洛清浅的语气，不容商量。
“等风头过去，我会联系你们。或者，等我安全了，你们再自己想办法离开。”
“我拒绝。”凌星渊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理由。”洛清浅平静地看着他。
“我走了，谁来保护你？”
“保护我？”洛清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凌星渊，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现在，我才是这个基地，这艘船，以及你们所有人命运的，总负责人。”
她站起身，走到凌星渊面前，微微仰起头。
“你留在这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你的SSS级精神力波动，就像黑夜里的探照灯，随时可能把我的位置暴露得一干二净。”
“而我，”她指了指自己，“只要我想，我可以让这艘船，连同我自己，从这个维度彻底消失。”
“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凌星渊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流光溢彩的瞳孔，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力反驳”。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把北宫玄带走。他伤得很重，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你跟着他，也能顺便隐藏自己的行踪。”洛清浅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这是目前，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凌星渊沉默了。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让他放手，让他把主动权完全交到这个变幻莫测的少女手上，这种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哈……咳咳……”
地板上的北宫玄，忽然又发出了一阵咳嗽。
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着对峙的两人，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却依旧充满了兴味的笑。
“听她的……她比我们……都懂怎么活下去……”
北宫玄的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星渊深吸一口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他做出了决定。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犹豫。
他走到北宫玄身边，弯下腰，尽力避开他身上的伤口，用空间之力将他托起，悬浮在半空中。
“哪个坐标？”
洛清浅随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个。
“这个，距离我选的地方最远。”
凌星渊记下坐标，最后看了洛清浅一眼。
“自己小心。”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形成一个银色的漩涡，将他和昏迷的北宫玄，一同吞噬。
驾驶舱内，瞬间只剩下了洛清浅一个人。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甩掉了两个最大的包袱，她感觉浑身轻松。
她重新坐回指挥官的座椅，启动了“斯提克斯”号。
潜航器无声无息地驶出深藏地底的“寂灭”基地，朝着那片荒芜的风蚀高原，飞了过去。
……
半个小时后。
c-7号废弃矿井，地下三百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锈蚀和陈年尘埃混合的干燥气味。
洛清浅靠在备用休息室那张吱嘎作响的金属床上。
姿势懒散，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活像个占山为王后正在清点战利品的山大王。
她的个人终端屏幕上，刺目的红色标题宣告着这场闹剧的终结。
【联合集训最终排名：第一位。】
【学员：洛清浅·冯·奥古斯都。】
【最终积分：1,874,500。】
这个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看起来赏心悦目。
洛清浅盯着那个数字，心里盘算着。
按照帝国军事学院的奖励条例，联合集训的冠军，除了荣誉和学分，还有一笔数额相当可观的奖金。
这笔钱，足够她毕业后找个偏远宜居的星球，买上一栋带花园的小房子。
再雇上十个八个机器人，从此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退休生活。
为了这个终极目标，前面那些惊心动魄的加班，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虽然过程曲折了点，风险超标了点，KpI离谱了点，但好在，项目最终还是交付了。
现在，是时候找大老板结算尾款了。
洛清浅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脸上的懒散和算计瞬间褪去。
她调出通讯录，指尖在一个她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上，停顿了片刻。
帝国皇帝，她血缘上的父亲。
拨号前，她对着终端黑色的屏幕，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表情。
嗯，很好。
三分恰到好处的疲惫，三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再加上四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一个在残酷试炼中侥幸存活，还走了狗屎运拿了第一的，柔弱无助的帝国公主形象，新鲜出炉。
通讯请求发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里，洛清浅甚至有闲心，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获奖感言”。
她不求别的，只求对方赶紧把奖金打过来，然后把她这号人忘在脑后。
漫长的十几秒后，通讯接通了。
屏幕上没有出现人像，只有代表着帝国皇室的，威严而繁复的黄金狮子纹章。
一个低沉、威严，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男性声音，从终端里传了出来。
“什么事。”
没有问候，没有称呼，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洛清浅立刻进入了状态，声音里带着一丝努力压抑的颤抖，仿佛还未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平复。
“父……父皇。”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让对方感受到她的紧张。
“我……我只是想向您报个平安。”
“试炼……结束了。”
终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似乎是对她这种主动联络的行为，感到了一丝意外。
“嗯。”
许久，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只有一个单音节。
洛-乙方-清浅，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向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我好像……拿了第一名。”
“学院说，会有奖励……”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细若蚊吟，将一个没什么见识、满心满眼只有钱的小家子气公主，演得活灵活现。
一个对权力、地位、荣耀毫无兴趣，只关心自己能拿到多少钱的，无害的女儿。
这才是她需要的人设。
终端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洛清浅几乎以为信号已经断了。
就在她准备挂断通讯的时候，那个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你想要什么。”
洛清浅心头一喜。
来了，甲方爸爸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了。
她立刻用一种带着期盼，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语气，小声回答：
“我……我想要奖金。”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折算成现金，直接打到我的账户上？”
“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说完，她就“羞愧”地垂下了头，不再言语，将表演的舞台，完全留给了对方。
只要钱，别的什么都不要。
这个诉求，足够简单，也足够卑微。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沉默。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相关部门会进行核算。奖金与封赏，陆续发放。”
封赏？
洛清浅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她只想拿钱走人，可不想跟皇室再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正想开口，委婉地拒绝掉那个听起来就很麻烦的“封赏”时，对方却完全没给她这个机会。
“没有别的事，就这样。”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屏幕上的黄金狮子纹章消失，恢复成漆黑一片。
洛清浅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垮了下来。
她瘫回床上，感觉一阵心累。
跟这些大人物打交道，真是比猎杀三十七只虚空织影者还耗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