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离舟】
渭水的晨雾裹着湿意漫上船舷时,李慕白正蹲在船头系缆绳。
他穿了件半旧的青布衫,袖口沾着乐墟的星尘,却掩不住眉间的倦色——三月前从乐墟归来,他在长安城教琴、写谱,把《广陵散》的残谱抄了上百份,教卖花阿婆的女儿弹《卖花调》,给酒肆的小伙计编《拨浪鼓谱》。可此刻望着脚边未拆封的琴囊,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要开了。”船家的吆喝惊碎雾霭。
李慕白抬头,看见岸边立着道白影。晨雾里看不真切,却能辨出那身月白襦裙,发间别着朵半开的野菊——是红鲤(阿砚)。他走过来时,靴底碾碎的露珠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雾散见真形】
“要走了吗?”红鲤的声音里带着笑,却藏不住尾音的轻颤。
李慕白把琴囊递给他:“乐墟的灵脉稳了,该去长安了。”
红鲤接过琴囊,指尖触到琴身时,忽然笑了:“您总说‘乐道在人间’,可这琴……”他指尖划过琴箱上刻的“鲤琴”二字,“是乐墟的星尘做的,连琴弦都是用断弦玉佩的碎片缠的。”
李慕白一怔。他早察觉琴囊的异样,却未细想——原来红鲤偷偷把自己的鳞片碾成粉,混着星尘入了琴身。
“这样……”红鲤的声音低下去,“您在人间弹琴时,我就能听见。”
晨雾突然散了。
李慕白这才看清红鲤的模样:白衣上还沾着乐墟的荧光,发间的鳞粉泛着珍珠光泽,眼尾的泪痣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伸手去碰红鲤的衣袖,指尖却穿过了一团雾气——红鲤的身体正在消散。
【鲤琴祠幻影】
船离岸的刹那,渭水中央突然泛起金光。
李慕白回头,看见两岸的百姓全跪了下来。卖花阿婆的竹篮掉在地上,野菊滚了一地;酒肆的小伙计攥着酒坛,酒液泼在青石板上;连最顽皮的小乞儿都扒着船舷,眼睛亮得像星子。
“是鲤琴祠!”船家惊呼。
水面浮起半座祠堂,红墙青瓦,檐角挂着铜铃。祠内的墙壁上,画着红鲤驮着白衣人踏浪而来,画旁题着“乐归人间”四个大字——正是红鲤用琴音凝成的。
百姓们开始欢呼:“仙乐显圣了!”“是红鲤大人!”“我们有救了!”
李慕白望着祠内的壁画,忽然想起幻音林老妪的话:“下一关,是凡人的眼泪。”原来最动人的“仙乐”,从来不是高堂之上的琴箫,而是人间烟火里的欢呼与期盼。
【红鳞落船头】
船行至江心时,船头突然飘落一片红鳞。
那鳞片很小,像片被风揉皱的枫叶,却泛着珍珠般的光。李慕白捡起它,指尖刚触到鳞面,便听见红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鳞片是我最后一缕情丝,系在琴囊上了。”
他猛地回头,晨雾里已不见红鲤的身影。只有渭水波光粼粼,映着半轮初升的太阳,像极了乐墟里那盏永不熄灭的青铜灯。
【传音入心扉】
李慕白摩挲着怀中的玉佩。
玉佩突然发烫,红光透过素布渗出来,在他掌心凝成一行字:“人间琴音,皆为墟中余韵。”
他望着远处的鲤琴祠幻影,又看了看船头飘落的红鳞,忽然笑了。他解下琴囊,取出焦尾琴,指尖搭上琴弦——不是《广陵散》,不是《卖花调》,而是段从未弹过的旋律。
那旋律里有渭水的风声,有卖花阿婆的吆喝,有酒肆的猜拳声,有孩童的笑声,还有红鲤化雾时,那缕若有若无的叹息。
【悬念收束】
船靠岸时,长安的晨钟正响。
李慕白背着琴囊下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拨弦声。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江面上的涟漪,和一片漂浮的红鳞——很小,却泛着珍珠般的光。
“阿砚?”他轻声喊。
没人应。
但他的琴囊突然动了动。
李慕白低头,看见焦尾琴的琴弦在微微震颤,琴箱里的断弦玉佩泛着微光,与那片红鳞遥相呼应。他忽然明白,红鲤从未离开——他只是换了种方式,藏在琴音里,藏在人间烟火里,藏在每一段“俗乐”的心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