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和日军小队长互相搀扶回到县城。
“少佐,慢点……再往这边挪点……”小队长架着松井,裤腿上的污渍蹭了他一胳膊,说话时喘得像风箱。两人踉踉跄跄刚到县城门口,就被岗哨拦住了。
“这是……松井少佐?”岗哨士兵看清松井那副狼狈样,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枪差点掉地上,“您这是……”
松井耷拉着脑袋,嘴里还在哼哼唧唧,裤裆里的腥臊味顺着风飘过来,岗哨下意识捂住鼻子,脸上写满嫌恶。小队长赶紧解释:“少佐在黑风岭受了惊吓,快让我们进去!”
刚进城门,就撞见山田一郎带着几个卫兵巡查。山田穿着笔挺的军装,皮鞋擦得锃亮,看到松井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笑:“哟,这不是松井少佐吗?怎么从山里爬回来了?瞧这一身‘战绩’,是跟八路拜把子去了?”
松井被他笑得猛地一颤,突然想起来什么,挣扎着要站直,却腿一软差点跪下,还是小队长死死架住才没摔着。“山田……你少得意……”他声音含混,带着哭腔。
“我得意?”山田走到他面前,用军靴尖挑起松井的下巴,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帝国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被几个土八路吓成这样,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
旁边的卫兵们都低着头偷笑,小队长脸涨得通红,想替松井辩解,却被山田狠狠瞪了一眼:“还有你!废物一个,连个少佐都看不住,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正说着,织田武夫带着宪兵队过来了。他刚从司令部回来,听到消息特意过来看看。看到松井那副德行,眉头拧成了疙瘩:“山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山田立刻收了笑,躬身道:“是,织田大人。”
织田瞥了眼松井,眼神冷得像冰:“黑风岭一战,皇军损失惨重,你倒好,活着回来了,还带回这么个‘礼物’。”他指了指松井,对宪兵队长下令,“把他们俩拖去被服厂,让他们跟布料打交道——省得闲着没事,总想着去山里‘探险’。”
“被服厂?”松井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我是少佐!我不去那种地方!”
“少佐?”织田冷笑一声,“从你尿裤子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去被服厂踩缝纫机,算是给你留条活路,知足吧。”
宪兵上前架起松井和小队长,两人挣扎着嘶吼,却根本抵不过宪兵的力气。被服厂在城西北角,老远就能听见机器“咔嗒咔嗒”的响声,空气里飘着棉絮和机油味。
“进去!”宪兵把他们推进厂房,里面全是埋头干活的工人,大多是抓来的百姓,看到两个穿着军装却狼狈不堪的日军被推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
工头是个满脸横肉的日军老兵,叼着烟走过来,上下打量松井和小队长:“就是这俩废物?”
“织田大人的命令,让他们在这儿‘劳动改造’。”宪兵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老兵吐掉烟蒂,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少佐?到了这儿,就得听我的!”他指着墙角的两台旧缝纫机,“去,把那堆破军装缝补好,天黑前要是完不成,就等着饿肚子!”
松井看着那台吱呀作响的缝纫机,手指都在抖:“我……我不会……”
“不会?”老兵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得松井脸颊瞬间红肿,“少佐的架子倒是没丢!在这儿,只有会干活和饿肚子两种人,自己选!”
小队长赶紧拉住还想争辩的松井,低声道:“少佐,忍忍吧……先干活……”
松井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他这辈子没碰过针线,缝纫机的针头在他手里像条毒蛇,刚踩了没两下,就“啊”的一声惨叫——针扎进了手指,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周围传来百姓压抑的窃笑声,松井的脸又红又肿,屈辱和疼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小队长赶紧拉过他的手,往伤口上撒了点烟灰止血,然后笨拙地帮他踩动缝纫机:“少佐,我来教你……你看,这样踩……”
松井看着小队长被针扎得同样布满小伤口的手,又看了看老兵凶狠的眼神,终于咬着牙,重新握住了针线。
“记住了,”老兵在旁边监工,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在这儿,没人管你以前是谁,只看你手里的活计。”
松井低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破军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