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稀，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野马坡集市的喧嚣被黎明前的死寂取代。帐篷内，血腥气已被粗糙掩盖，但那无形的紧张感，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巴图和卓力格穿着略显宽大的血爪卫士皮甲，手握带血的弯刀，僵硬地站在帐篷入口内侧。他们努力挺直脊背，模仿着记忆中血爪卫士那目中无人的姿态，但微微颤抖的指关节和不时瞟向角落的眼神，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角落里，那堆杂物下，掩盖着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其中一具，在几个时辰前还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石虎如同真正的门神，抱着胳膊靠立在门帘旁，独眼半开半阖，耳廓却如同猎豹般微微颤动，捕捉着外面每一丝细微的声响。巴鲁则守在阿芜身边，这个年轻的草原汉子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握着刀柄的手已经稳定了许多。
冷焰——此刻，她正将最后一条带有血色爪痕的额带，紧紧束在巴图族长额前。她退后一步，仔细端详着经过简单伪装的巴图和卓力格。皮甲、武器、最重要的身份象征——额带，一应俱全。在昏暗和匆忙一瞥间，足以混淆视听。
「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冷焰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是血爪卫队，是‘秃鹫’大人的手下。傲慢，冷酷，视人命如草芥。除了‘秃鹫’本人，也就是我，你们无需向任何人低头。少说话，多用眼神和动作表达不耐烦。」
巴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凶狠一些，他重重点头：「明白，灰……不，‘秃鹫’大人。」他的声音还有些干涩，但已在极力调整。
卓力格也用力点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尝试着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我们时间不多，」冷焰走到那张粗糙的羊皮地图前，手指点向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骷髅标记——毒蛇沼，「天一亮，集市会重新活跃起来。秃鹫一夜未归主营地复命，迟早会引起怀疑。我们必须在他‘失踪’引发大规模搜查前，离开野马坡，并找到一个合理的、能让所有人信服的‘消失’理由。」
她的指尖在毒蛇沼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里，就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险地。」
石虎的独眼睁开，看向地图，沙哑开口：「那里是死地。毒虫弥漫，沼泽吞人，连最熟悉草原的老猎人都不敢轻易深入。」
「正因为是死地，才能解释一支小队（包括血爪卫队）的离奇失踪。」冷焰眼神锐利，「我们可以制造一个假象：我们‘灰狼小队’在配合‘秃鹫大人’审讯女俘时，意外得知了一条关于胤朝奸细可能利用毒蛇沼秘密通道的重要线索。秃鹫大人当机立断，带领我们押解着知情的女俘，冒险前往毒蛇沼探查，然后……一去不返。」
阿芜立刻领会了冷焰的意图，接口道，声音还带着一丝表演性质的柔弱：「我……我可以‘交代’，就说小时候听流浪商人提过，毒蛇沼深处有一条废弃的古商道，能绕过边境哨卡……但具体位置记不清了……」
「很好。」冷焰赞许地看了阿芜一眼，「这个理由足够诱人，也足够危险。对于急于立功的血爪卫队和黑熊部落来说，一条可能存在的秘密通道，值得冒险一探。而我们‘全军覆没’在毒蛇沼，合情合理。」
「但我们要做的，不是真的去送死，」冷焰的手指离开地图，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利用毒蛇沼的凶险作为掩护，摆脱追兵，然后绕道，前往我们的真正目的地。毒蛇沼边缘地形复杂，易于隐蔽行踪。我们需要在那里制造一些进入沼泽的痕迹，然后金蝉脱壳。」
计划大胆而冒险，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行动步骤，」冷焰语速加快，「第一，在天亮后集市人群开始活动时，我们以‘秃鹫’押解囚犯和小队外出执行秘密任务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离开野马坡，方向就是毒蛇沼。」
「第二，尽量避开人群，但如果遇到盘问，由我（秃鹫）出面应对，你们保持沉默和威慑。」
「第三，抵达毒蛇沼边缘后，迅速制造进入沼泽的假象，然后处理掉血爪卫队的皮甲和显眼物品，轻装简行，绕道北上。」
「都清楚了吗？」
「清楚！」众人压低声音，坚定回应。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是早起准备交易的部落民开始活动了。
冷焰眼神一凛：「时机到了。准备出发。」
她深吸一口气，将秃鹫那块冰冷的令牌攥在手中，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属于“秃鹫”的、混合着阴沉与不耐的表情。她掀开门帘，率先走了出去。
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集市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在活动，看到从帐篷里出来的“血爪卫士”和被押解着的“俘虏”，纷纷投来好奇又敬畏的目光，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
「看什么看！滚开！」冷焰模仿着秃鹫那沙哑凶狠的语调，对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呵斥道。
那几人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开了。
巴图和卓力格一左一右，押着被反绑双手、低垂着头的阿芜，紧跟其后。石虎和巴鲁则跟在最后，扮演着“灰狼小队”成员的角色。
队伍在逐渐苏醒的集市中穿行，朝着野马坡外围，毒蛇沼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上。
果然，没走多远，一队巡夜的野马坡本土守卫拦住了他们。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他认得血爪卫队的装束，尤其是巴图额上那条醒目的额带，态度还算客气，但带着例行公事的询问：「几位血爪的大人，这么早是要去哪里？这几位是……」他看向石虎和巴鲁，以及被押着的阿芜。
冷焰（秃鹫）冷哼一声，扬起下巴，用眼角余光睥睨着对方，将手中的令牌亮了一下，不耐烦地道：「奉血牙大人密令，押送要犯去核查一条重要线索。怎么，野马坡的守卫，现在连血爪卫队的行动都要过问了？」
她那副嚣张跋扈、不容置疑的派头，学得惟妙惟肖。
疤脸守卫被噎了一下，连忙赔笑：「不敢不敢！大人您误会了，只是例行询问，确保集市安全。既然是血牙大人的密令，小的们自然不敢阻拦。您请，您请！」
他挥手让手下让开道路。
冷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身后守卫的小声嘀咕：
「啧，血爪的人就是横……」
「少说两句吧，没看到‘秃鹫’那张臭脸吗？听说昨晚塔尔干死了，估计他们心情正不好呢……」
「那个女俘……是不是昨天黑牙小队抓的那个？看来真是什么重要人物……」
「别瞎打听，惹祸上身……」
第一关，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队伍加快了脚步，很快便离开了集市的核心区域，踏上了荒凉的草甸。回头望去，野马坡的帐篷群在晨曦中如同匍匐的兽群。
「加快速度！必须在中午前赶到毒蛇沼边缘！」冷焰沉声下令，卸下了“秃鹫”的伪装，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锐利。
众人心头一松，但不敢有丝毫懈怠，沿着地图指示的方向，在及膝的深草中快速穿行。
越靠近毒蛇沼，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草木逐渐变得稀疏、发黑，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甜腥味。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松软泥泞，需要格外小心。
两个时辰后，一片被灰白色瘴气笼罩的、死寂的沼泽地带，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里仿佛是被生命遗弃的角落，扭曲的枯树如同挣扎的鬼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墨绿色的水洼随处可见，表面漂浮着浑浊的泡沫和一些小型动物的骸骨。偶尔有色彩斑斓的毒虫快速爬过，发出窸窣的声响，更添几分诡异。
「这就是……毒蛇沼？」巴鲁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干。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死寂的氛围，也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按照计划，行动！」冷焰没有丝毫犹豫。
她指挥巴图和卓力格脱下那身显眼的血爪皮甲，换上之前准备好的普通部落民衣物。然后将皮甲、额带以及从秃鹫等人身上搜出的、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集中在一起。
「石虎，巴鲁，去那边水洼旁，制造几个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痕迹，要看起来像是不小心陷入了泥沼挣扎过的样子。」
石虎和巴鲁立刻行动起来，用树枝和手脚，在沼泽边缘松软泥泞的地面上，刻意制造出混乱的足迹，甚至故意将一小块衣角撕下，遗落在泥浆中。
另一边，冷焰和阿芜则快速处理那些需要丢弃的物品。皮甲和金属令牌太重，无法带走，也不能随意丢弃。冷焰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一处不断冒着浑浊气泡的黑色泥潭。
「扔进去。」她果断下令。
巴图和卓力格用力将捆好的皮甲和杂物，奋力抛向那处泥潭。物品落入粘稠的泥浆中，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很快就被缓缓吞噬，沉了下去，只留下几个翻滚的气泡。
处理完最关键的证据，冷焰拿出地图，再次确认方向。
「我们不能真的进去，沿着沼泽边缘，向北走。注意脚下，跟紧我，避开那些颜色异常的水洼和松软的地面。」
一行人沿着毒蛇沼那令人不安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开始向北跋涉。脚下的路崎岖难行，深一脚浅一脚，空气中弥漫的腐烂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精神高度紧张，既要留意脚下的陷阱，又要警惕可能从沼泽深处窜出的毒虫蛇蚁。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干燥、长着稀疏怪柳的高地。
「到那里稍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冷焰指了指高地。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大家都需要缓一口气。
众人爬上高地，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皮囊里的清水，默默地补充体力。回头望去，毒蛇沼那一片死寂的灰白瘴气，依旧如同噩梦般盘踞在远方。
「应该……暂时安全了吧？」巴图族长喘着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卸下那身沉重的皮甲和更沉重的伪装，他感觉轻松了不少，但心依旧悬着。
冷焰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他们来的方向。突然，她耳朵微动，脸色骤然一变！
「嘘！」她猛地抬手，示意所有人噤声。
众人瞬间僵住，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不止一骑！声音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速度很快！
「是追兵？」巴鲁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
「不可能这么快发现吧？我们处理得很干净……」卓力格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
石虎已经伏低身体，独眼锐利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声道：「不像是从集市方向来的。是从……东北边。」
东北边？那不是他们打算前往的方向吗？
冷焰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运气这么差，碰上了黑熊部落其他的巡逻队？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清烟尘。来的大约有七八骑，骑术精湛，在崎岖的地形上依旧保持着高速。他们穿着并非黑熊部落统一的服饰，更像是某个小部落或者……流寇？
「准备战斗！找掩体！」冷焰低喝一声，迅速环顾四周。这片高地虽然视野好，但缺乏有效的遮蔽物，只有几丛稀稀拉拉的怪柳。
众人立刻分散开来，依托着怪柳和地面起伏的土坎，伏下身体，武器出鞘，紧张地盯着那队越来越近的骑兵。
那队骑兵显然也发现了高地上的他们，方向微微调整，径直冲了过来！在距离高地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他们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马蹄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是个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眼神凶悍的光头大汉。他目光扫过高地上如临大敌的冷焰等人，尤其是在看到阿芜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粗嘎：
「哟呵！运气不错啊！在这鬼地方还能碰到几只‘肥羊’！把身上的东西，还有那个女人，都给老子留下！饶你们不死！」
流寇！
众人心中稍定，但随即又提了起来。这些流寇常年在边境活动，悍不畏死，同样不好对付。而且一旦交手，动静闹大，很可能引来真正的黑熊部落巡逻队。
冷焰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对方人多，而且有马，他们处于绝对劣势。谈判？和流寇有什么好谈的？
那光头流寇见冷焰等人没有立刻回应，似乎被激怒了，骂道：「妈的，聋了？听不懂人话？兄弟们，看来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身后的流寇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弯刀和套马索，发出怪叫，驱马缓缓逼近，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
石虎独眼中凶光毕露，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食的猛虎。巴图和卓力格也握紧了刀，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冷焰突然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用那沙哑的声音，对着光头流寇说道：「这位好汉，你们是‘秃鹫’大人派来接应的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不仅流寇们一愣，连石虎等人都愣住了。
光头流寇皱起眉头，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狗屁秃鹫？老子不认识！少他妈套近乎！」
冷焰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否认，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秃鹫大人让我们在此等候，说会有兄弟来接应，带我们去‘蛇眼’汇合。怎么，各位不是？那莫非是‘血牙’大人另外派来的？」
她的话里，提到了“秃鹫”、“蛇眼”、“血牙”，这些都是黑熊部落内部，尤其是血爪卫队相关的称谓！她是在赌，赌这些流寇对黑熊部落有所忌惮，或者至少听说过这些名号。
光头流寇脸上的凶悍之色微微一滞，他狐疑地打量着冷焰，又看了看她身后虽然衣着普通，但眼神凶悍、明显不是善茬的石虎等人，以及那个被“保护”着的、容貌秀丽的阿芜。
他混迹边境，深知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这几个人出现在这靠近毒蛇沼的险地，面对他们七八个骑兵居然不怎么慌乱，还张口就是血爪卫队高层人物的名号……难道真是黑熊部落有什么秘密行动？
他旁边一个瘦小的流寇凑过来低声道：「头儿，他们说的‘秃鹫’，好像是血爪卫队的一个小头目，挺凶的那个。‘血牙’更是黑熊部落首领……这几个人，恐怕有点来头……」
光头流寇眼神变幻，他不想惹上黑熊部落这条地头蛇。但到嘴的肥肉，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水灵的女人，就这么放了又不甘心。
他眼珠一转，决定再试探一下：「哼！少拿血爪的名头吓唬人！你说你们是秃鹫的人，有什么凭证？」
冷焰心中冷笑，知道对方已经信了三分，只是需要个台阶。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悦”和“高傲”：「凭证？秃鹫大人的命令就是凭证！怎么，你们还想查验血爪卫队的令牌不成？」她作势要向怀中摸索，语气转冷，「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耽误了血牙大人的大事，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她那副有恃无恐、甚至带着威胁的态度，彻底镇住了这群流寇。光头流寇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悻悻地啐了一口：「妈的，晦气！碰上硬点子了！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他调转马头，招呼手下。其他流寇虽然有些不甘，但头领发话，也只能跟着骂骂咧咧地掉头，朝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荒丘之后。
直到马蹄声彻底远去，高地上的众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刚……刚才太险了……」巴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巴图族长看着冷焰，眼中满是敬佩：「灰狼，你真是……胆识过人！」他差点又喊出原来的称呼。
阿芜也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幸好你反应快，把他们唬住了。」
石虎走到冷焰身边，独眼中带着询问：「他们会不会反应过来，再追回来？」
冷焰摇摇头，目光依旧望着流寇消失的方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他们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不敢冒险。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并不安全，既然流寇能出现，黑熊部落的巡逻队也可能出现。」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休息够了，继续出发。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处安全的过夜地点。」
经过流寇这意外的插曲，众人更加不敢耽搁，稍事整理，便再次上路，沿着毒蛇沼边缘，加快速度向北行进。
接下来的路途相对平静，但体力的消耗和精神的疲惫开始显现。尤其是阿芜，她毕竟体质较弱，连续跋涉之下，脚步越来越沉重。
冷焰注意到她的情况，示意大家放缓速度，并让巴鲁在一旁照应。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理想的栖身之所——一个位于小山背阴处的、被废弃的兽穴。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十分隐蔽。石虎先进去探查了一番，确认里面没有野兽栖息，空间也足够几人容身。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冷焰做出决定。
众人钻进洞穴，一股土腥味和淡淡的霉味传来，但相比于外面未知的危险，这里已经堪称天堂。他们用石块稍微堵住洞口，只留通风缝隙，然后在洞穴深处点燃了一小堆篝火——火光被洞口藤蔓和石块遮挡，不易被发现。
橘黄色的火焰驱散了洞穴的阴冷和黑暗，也带给众人一丝久违的暖意和安全感。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吃着冰冷的干粮，喝着皮囊里所剩不多的清水，沉默着，各自回味着这一天惊心动魄的经历。
从昨夜血爪卫队突然提人，到毒杀塔尔干制造混乱，再到李代桃僵、险遭流寇……每一步都险象环生。他们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幸运的是，至今还未坠落。
「我们……算是暂时逃出来了吗？」阿芜抱着膝盖，望着跳跃的火苗，轻声问道。
冷焰拨弄着一根树枝，火光在她平静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野马坡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我们现在是‘失踪’状态。黑熊部落不会轻易放弃搜索，尤其是涉及到血爪卫队成员的失踪。而且，草原之大，却未必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北狄王庭的追捕，从未停止。」
她的话让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巴图族长问道，「回我们的部落吗？恐怕……黑熊部落不会放过我们，回去只会连累族人。」
冷焰抬起眼，目光坚定：「我们不回部落。我们去一个更危险，但也可能更安全的地方。」
「哪里？」
冷焰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那是一个古老的、代表着权力和神秘的图腾。
「龙城。」
「北狄的王都？！」巴图失声低呼，卓力格和巴鲁也瞪大了眼睛。就连石虎，独眼也闪过一丝诧异。
去敌人的心脏地带？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北狄王庭绝不会想到，他们通缉的要犯，敢潜入龙城。」冷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而且，我们需要情报，需要了解北狄内部的动向，需要找到反击的机会。龙城，是唯一能获得这些的地方。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些关于我身世的谜团，或许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答案。」
阿芜看着冷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将一根干柴添进火堆。
洞穴内陷入了沉默，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去龙城，意味着前路将更加艰险，那是比野马坡、比毒蛇沼更加恐怖的龙潭虎穴。但看着冷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想到她一路来的智谋和决断，众人心中虽然忐忑，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除了跟随眼前这个女子，在这乱世中博取一线生机，他们别无选择。
夜色渐深，洞穴外传来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以及风吹过荒原的呜咽声。石虎主动承担了第一轮守夜，他如同石雕般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其他人在疲惫和紧张中，相继沉沉睡去。
冷焰却没有丝毫睡意。她靠坐在洞壁，听着身边同伴均匀的呼吸声，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的洞壁，望向了南方，那片属于胤朝的土地，也望向了北方，那座隐藏在迷雾中的王都。
袖中那枚染血的瓷片，冰冷而坚硬。它见证了过去所有的屈辱和挣扎，也将伴随她，走向更加未知和血腥的未来。
李代桃僵的戏码暂时落幕，但真正的致命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