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辰带着一身洗不掉的腥臊气回到了宗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上清宗的每一个角落。
最初弟子们是不信的。少宗主何等英武神俊仙姿玉质的人物,怎么可能和那种腌臢不堪的气味联系在一起?定是敌对宗门传出来的污蔑之语。
可当李昊辰踏入山门的那一刻,所有闻讯前来迎接的弟子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那味道……实在是太上头了。
它并不像凡俗茅厕那般污浊不堪,反而混杂着一丝功德金光的清圣之气。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拧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魔性的嗅觉冲击。
就像是有人用顶级的檀香木,雕了一坨屎。
看着弟子们一个个想吐又不敢吐,想躲又不敢躲的扭曲表情,李昊辰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一路化作剑光冲回了自己的少宗主峰,并立刻开启了最高级别的防护法阵,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啊!”
愤怒的咆哮声,隔着法阵都隐隐可闻。
这件事成了上清宗创派以来最离奇也最尴尬的一桩悬案。
宗门高层为此紧急召开了长老会,最终得出了一个经由大长老亲自认证的“合理解释”:
“少宗主此行斩妖除魔,杀伐过重,沾染了妖族的浊气。又因其功德浩瀚,浊气与功德之力相互激荡,才形成了这般前所未有的功德浊煞。此乃少宗主为宗门为苍生付出巨大代价的证明!我辈当引以为戒,更当心怀敬意!”
解释很完美,逻辑很自洽。
但该嫌弃的,还是嫌弃。
尤其是事件的另一位核心当事人,圣女林清雪。
当李昊辰处理完自己身上的狼狈,第一时间前往静心殿想要找她分享战果并寻求安慰时,他第一次在林清雪那双曾经满是爱慕与崇拜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清晰的厌恶。
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林清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并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根最尖锐的毒针,狠狠扎进了李昊辰本就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你嫌弃我?”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林清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下衣袖强笑道:“昊辰,你回来了。我只是……有些不适。”
“不适?”李昊辰冷笑一声,他一步步逼近,那股浓郁的腥臊气瞬间充满了整个静心殿,“我看你不是不适,是觉得我脏了,给你丢人了,配不上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圣女了!”
他身上的腥臊气仿佛成了他内心怨气的实体化。
林清雪被这股气味熏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她不停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我没有!昊辰,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她辩解着,脸色苍白,“我只是担心你。大长老说你这是中了‘德浊煞,会不会对你的修为有影响?”
“有没有影响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昊辰心中那股被羞辱的邪火彻底压过了理智。他一把抓住林清雪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他要证明自己依然是那个让她迷恋的男人。他要用最亲密的方式来惩罚她的“背叛”!
然而就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林清雪只觉得一股浓郁的腥臊气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疯了一样往自己身体里钻。
而李昊辰则惊恐地看到,林清雪那件万虫圣衣上一只金色的蜈蚣光影,竟然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她的手臂飞快地爬到了自己的道袍上!
两人如遭雷击,同时发出一声惊叫,闪电般地分开了。
李昊辰低头看着自己洁白的道袍上那只缓缓蠕动的金色蜈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而林清雪则疯狂地嗅着自己的手腕,那股让她作呕的腥臊气如同跗骨之蛆,已经沾染了上来,怎么都甩不掉。
“你把虫子弄到我身上了!”李昊辰指着林清雪,声音尖利。
“是你!是你把那股臭味传给了我!”林清雪也崩溃地尖叫起来。
曾经的神仙眷侣此刻像两个互相嫌弃的瘟疫源,隔着三丈远彼此对视,眼中充满了恐惧厌恶和无尽的指责。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被那该死的功德金莲,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分则各自恶心,合则互相污染。
“都是你的错!”李昊-辰将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了源头,“若不是你招惹了这件鬼东西,我怎会变成这样!”
“我的错?”林清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指着自己身上那件蠕动的万虫圣衣,歇斯底里地反驳,“你知不知道我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被这些虫子吓醒!我变成这样又是为了谁?”
“为了我?我看你是为了你那天选圣女的虚名!”
“李昊辰,你混蛋!”
激烈的争吵,变成了互相推搡。
在一次混乱的拉扯中,李昊辰被林清雪身上那只金甲圣虫的触须扫到了脸颊,那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用力一推。
林清雪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此刻却满脸嫌恶的男人。
“你竟敢推我?”
这一幕,恰好被殿外闻讯赶来准备调解的几名内门弟子,透过半开的殿门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看到了圣女跌坐在地,满脸泪痕的委屈模样。
也看到了少宗主站在一旁居高临下,一脸戾气的愤怒神情。
更闻到了大殿里那股混杂了腥臊气和某种虫豸腐败气息的诡异味道。
弟子们的世界观碎了。
原来,传说中情比金坚的神仙眷侣,私下里也会吵架,甚至动手?
这场惊天动地的争吵,最终以宗主亲自出面调停,强行将两人分开而告终。
李昊辰被罚禁足于少宗主峰静思己过。
林清雪则继续留在静心殿,静养身体。
宗门高层对外宣称,少宗主与圣女是在论道探讨化解功德浊煞的玄妙法门,一时间情之所至,动作大了些。
这个解释没人信,但也没人敢反驳。
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少宗主与圣女同时出现过。
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李昊辰被禁足的第三天,十万大山的方向忽然妖气冲天,数道强横无匹的大妖气息,毫不掩饰地直冲上清宗山门而来。
为首的,正是十万大山三大妖王之一,本体为上古异兽裂天魔豹的豹王。
他那充满了暴戾杀意的声音化作滚滚音浪,传遍了整个上清宗。
“上清宗的杂碎们听着!”
“你们那狗屁少宗主,杀我族人,辱我妖族!今日若不将他交出来扒皮抽筋,以祭我族亡魂,我便踏平你这上清山!”
宗主和一众长老大惊失色,连忙开启了护山大阵。
他们想不明白,李昊辰不过是去外围清剿了一些不入流的小妖,怎么会惹得妖王亲自上门问罪?
直到豹王祭出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之中,清晰地播放着李昊辰在黑风岭虐杀妖兽尸体,并发表那番低贱妖物言论的全部过程。
人证物证俱全。
上清宗彻底陷入了建派以来最大的外交危机。
面对暴怒的妖王以及他身后那数万名同仇敌忾的妖族大军,宗门高层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
是倾尽全宗之力,为了一个已经声名狼藉且身染恶疾的少宗主与妖族全面开战?
还是……弃车保帅?
一个时辰后,宗主面色铁青地从议事大殿走出。
他下达了自己作为宗主以来最屈辱的一道命令:
“请圣女林清雪出山。代表我上清宗前往两军阵前,与妖王谈判!”
这个命令的潜台词所有人都懂。
——请圣女,认命去当那个被推出去平息妖王怒火的祭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