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路屿的手指停住了,他调出一段频谱图,眼睛亮了起来,镜片后的瞳孔因兴奋而放大,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不过,通过连续 128 次信号采样,排除了深海背景噪声(约 120 分贝,相当于喷气式飞机起飞时的噪音;
主要来自海底热泉喷发和大型生物活动,噪声波形是杂乱的褐色线条)的干扰后,我发现它们的信号传输有个稳定的周期性衰减:
每 3.7 秒一次,衰减幅度约 15%,持续 0.2 秒。这不像机械故障 —— 机械故障的衰减是随机的,波形会突然断裂;而这个是精准的周期,更像…… 生物的呼吸节律?”
他指着频谱图上的波峰波谷,用鼠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虚线,虚线刚好框住每次衰减的区间,
“比如人类每 5 秒一次的呼吸,会导致胸腔起伏的周期性变化,而‘利维坦’每 3.7 秒会有一次轻微的躯体收缩 —— 声纳捕捉到它的躯体直径会从 28 米缩小到 27.5 米;
收缩幅度约 0.5 米,这种收缩可能是其内部能量循环的一部分,就像人类呼吸时的氧气交换,直接导致了信号衰减。你看,每次收缩时,频谱图的峰值就会往下掉一点,刚好和衰减对应上!”
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又藏着一丝兴奋,手指在键盘上悬着,迟迟没落下:
“我可以尝试在这个衰减窗口期,发送一段伪装成子体内部指令的‘询问’信号 —— 用之前截获的子体信号片段做‘外壳’,里面裹着我们的探测指令,看看能不能骗到数据。
但风险极大:一旦伪装被识破,它们可能会反向追踪信号源,甚至用高能脉冲攻击‘探索者 - 2 号’潜艇,那艘潜艇的电磁防护只能抵御 200 千伏的脉冲 ——
上次子体释放的电磁脉冲强度达到了 500 千伏,相当于闪电击中地面时的电磁强度,要是被击中,潜艇的电子系统会在 0.1 秒内全部瘫痪,连应急通讯都用不了,到时候‘探索者 - 2 号’就成了深海里的铁棺材。”
“批准尝试!”
陆衍之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 16 位的授权码 —— 每个数字按下时,控制台都会发出 “嘀” 的确认声,像在倒计时,16 声 “嘀” 连在一起,像秒表在走。
“立刻设置最高等级的‘蜂巢’防火墙 —— 分三层拦截,第一层用动态 Ip 伪装,每秒切换 20 个虚拟 Ip,让反向追踪找不到真实源头;
第二层基于行为分析切断连接,一旦检测到异常数据包,0.01 秒内断开链路;第三层伪装成海底火山的电磁信号源(海底火山喷发时会产生独特的电磁信号;
频率在 5-10khz,强度 20-30μV\/m,可用于混淆定位,信号波形是规律的正弦曲线)。一旦有被发现的迹象,马上切断所有主动连接,哪怕放弃已获取的数据!”
他说完后,看向通讯参谋,“把‘探索者 - 2 号’的应急通讯频道调到备用频率,确保即使主系统瘫痪,也能通过摩尔斯电码联系。告诉他们,我们等他们的消息。”
深海,1850 米之下
“龙王” 李建军的指关节抵在运载器的观察窗上,冰冷的钛合金外壳透过 7 毫米厚的防寒手套传来寒意 ——
那手套是特制的深海防寒材质,内层有加热丝,但此刻加热系统已因主电源故障停止工作,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从业 15 年,去过马里亚纳海沟的
米深处,见过体长约 8 米的巨型乌贼与抹香鲸搏斗(当时他操控的潜航器距离搏斗现场仅 50 米,拍下了珍贵的影像 ——
画面里乌贼的触手缠住抹香鲸的头部,墨汁在海水中扩散成黑色云团,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抹香鲸的背鳍拍打海水产生的震动,让潜航器的镜头都在轻微晃动,影像边缘带着模糊的波纹),却从未经历过这样诡异的时刻 ——
10 分钟前的电磁脉冲过后,运载器的主控制系统彻底瘫痪,仪表盘上只剩下 “生命维持系统” 和 “机械操控” 两个绿灯在闪烁,其余全是刺眼的红灯,像一颗颗警示的血珠,红灯闪烁的频率和他的心跳莫名同步。
主屏幕上还残留着电磁脉冲冲击时的乱码,像被打翻的墨水,覆盖了原本的导航界面,乱码里偶尔能辨认出几个破碎的坐标数字,却拼不成完整的位置。
舱内的氧气浓度已经降到了 19%(标准大气压下的正常氧气浓度是 21%),比标准值低 2 个百分点 —— 这个浓度下,人的呼吸会比平时深 1\/3,说话时声音会稍微发虚,像隔了一层棉花,长时间停留还会导致注意力下降;
副队长陈默刚才核对数据时,就看错了一个数字,好在及时发现。通风扇发出 “吱呀” 的异响,像是随时会停转 ——
扇叶上积着一层深海沉积物,是上次科考时留下的,呈浅褐色,此刻随着扇叶转动,偶尔会有细小的颗粒掉落,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划出微弱的光路,颗粒落在控制台的缝隙里,发出 “沙沙” 的轻响。
陈默正用备用扳手敲打着通讯面板,试图修复长波电台 —— 他手里的扳手是内六角规格,4mm 大小,扳手的棱角处已经磨得发亮,敲打的位置是面板上的信号接口。
每拧动一次扳手都要停顿两秒,过高的动作幅度会加速氧气消耗,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却不敢用手擦,只能任由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衣襟上。
他之前在 800 米深海执行任务时,就有队员因为手套打滑,差点弄丢备用螺栓,最后靠嘴叼着才捡回来,所以这次他格外小心,手指攥着扳手的力度刚好能控制,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备用氧气罐里还剩 40% 的储量,按照舱内 4 人的呼吸速率(每人每分钟约 20 次呼吸,每次吸入 500 毫升氧气),最多还能支撑 6 小时,而且必须严格控制动作幅度 ——
技术员小周已经把自己的动作降到最低,连转身都要缓慢地转动身体,像个提线木偶,避免消耗过多氧气,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却还在坚持记录数据。
机械师阿凯则盯着机械臂的操控屏,屏幕上满是乱码,只有 “压力正常” 的字样在断断续续地跳动 —— 那是机械臂的压力传感器还在工作。
显示当前舱内压力与外界深海压力平衡,没有泄漏风险,“正常” 两个字闪着微弱的绿光,像黑暗里的一点希望。他们被困在这个直径 3.8 米、长 8.5 米的 “铁壳子” 里,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中 ——
除了运载器顶部两盏功率仅 10 瓦的应急灯,四周是连光都无法穿透的漆黑,应急灯的光晕只能照亮舱内 3 米范围,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偶尔有栉水母发出淡绿色的微光从窗外飘过,像远处的萤火,微光只持续一两秒就消失了,留下更深的黑暗。
但更多时候,只有子体掠过留下的幽蓝光痕,那光痕像萤火虫的尾光,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 —— 光痕消失后,黑暗会变得更加浓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和光线,连舱内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队长,你看!” 阿凯突然压低声音,指向观察窗,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龙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
远处的黑暗中,“利维坦” 的轮廓正缓缓浮现:它的躯体像一艘倒置的辽宁舰,背部布满了类似鳞片的金属结构,每片鳞片约 1.5 米见方;
边缘有 0.2 米宽的缝隙,缝隙里透出淡紫色的光,光的亮度随着鳞片开合而变化,频率与路屿提到的 “3.7 秒信号衰减” 完全同步;
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或嘴巴,只有一个直径约 20 米的圆形 “开口”,里面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 应急灯的光束照在它身上;
只够照亮不到 10 米的范围,其余部分仍隐在黑暗里,像神话中沉睡的古神,投下的阴影足以将整个运载器包裹。
“龙王”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运载器轻微的震动 —— 那是 “利维坦” 躯体收缩时产生的水压波动,顺着海水传递过来,让观察窗都泛起细微的涟漪,涟漪在窗面上扩散开,又慢慢消失。
更近处,11 个小型子体正在绕着运载器游动。它们的外形像被拉长的金属水母:最大的约 1.8 米长(相当于家用轿车的宽度),最小的仅 0.3 米(和篮球差不多),体表覆盖着半透明的薄膜;
薄膜下能看到细密的金线,像人类的血管,流动着幽蓝色的光纹,随着移动速度的变化,光纹会从浅蓝变成深蓝 —— 速度越快,颜色越深,最快时像凝固的夜空。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移动方式:完全违反流体动力学,它们可以在原地旋转 360 度而不带动周围的海水(声纳未检测到任何水流扰动;
正常情况下,1.8 米长的物体旋转时会产生 1.2 米直径的水流漩涡,声纳图上会显示黄色乱线),也可以突然从 20 节时速加速到 40 节,没有任何加速过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场 “推着” 走。
这种技术人类目前只能在实验室的 “磁悬浮列车” 项目中模拟 —— 磁悬浮列车在真空管道中能实现无阻力运动,但深海环境下,海水的阻力是空气的 800 倍,根本无法实现这种无扰动移动。
阿凯曾在心里估算过,要克服这样的阻力,子体的动力系统功率至少是 “海龙 -3” 的 10 倍。
这些子体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像好奇的深海鱼群,围绕着运载器和那个半埋在沉积物中的多面体装置穿梭。
“龙王” 注意到,3 个子体靠近了装置 —— 那是一个边长约 5 米的正十二面体,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纹路的形状与 m 国 2020 年公布的 “深海能量塔” 专利图有 70% 的相似度(当时 m 国专利局公开的图纸显示;
能量塔表面有 12 条主纹路,每条主纹路分支出 6 条次纹路,而眼前的装置纹路分支是 8 条,略有不同,多出的两条纹路更细,像附加的密码)。
装置原本只有微弱的蓝光,像快要熄灭的蜡烛,当子体伸出细长的探针(直径约 5 毫米,长度可伸缩,最长达 1 米,探针顶端有 0.3 毫米的针尖,像是用来穿刺或接触,针尖泛着金属的冷光)
接触装置表面时,装置的蓝光突然变亮,亮度达到了约 500 流明(相当于家用台灯的亮度),并且开始有规律地闪烁:亮 0.5 秒,灭 0.2 秒,再亮 0.5 秒…… 像是在和子体进行无声的 “对话”。
“龙王” 掏出备用记事本,用荧光笔在纸上画下闪烁规律,荧光笔的绿色痕迹在昏暗的舱内格外显眼,他标注 “14:35 装置闪烁周期 0.7 秒,与子体信号频率同步”,字迹因为舱内空间狭小,写得有些歪斜。
另一个子体则贴在了运载器的观察窗上。
“龙王” 能感觉到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 —— 频率约 50 赫兹,像是某种超声波扫描,这种震动让观察窗的玻璃产生了轻微的共振,耳边能听到 “嗡” 的轻响,像一只小虫子在耳边飞。
阿凯忍不住操作起仅存的机械臂:那是一个型号为 “深海 - 700” 的多关节机械臂,最大承重 50 公斤,腕部关节最大旋转角度 180 度;
平时用于采样和设备维修,机械臂的表面有一层防腐蚀涂层,此刻涂层边缘有些磨损。
此刻他控制着机械臂的 “手掌”—— 手掌上有 4 个硅胶吸盘,能吸附物体,吸盘边缘还沾着上次采样时的泥沙 —— 试图推开贴在窗上的子体。
“别碰它!”“龙王” 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
机械臂的 “手掌” 刚碰到子体的薄膜,子体表面突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附力,像电磁铁吸住铁块一样,牢牢吸住了机械臂,机械臂的关节处传来 “咯吱” 的变形声。
紧接着,一股细微但清晰的电流顺着机械臂传导进来 —— 阿凯的手臂瞬间发麻,指尖传来针刺般的痛感,像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到,他下意识地缩回手;
却看到机械臂的操控屏闪过一道电弧,电弧是刺眼的白光,然后彻底黑屏,屏幕上最后显示的电流值是 36 伏特(人体安全电压是 36 伏特,刚好达到临界值,再高一点就会造成电击伤害);
压力传感器则显示关节处的压力达到了 120 兆帕,远超设计上限 50 兆帕 —— 机械臂的关节处已经出现变形,从观察窗能看到金属扭曲的痕迹,像被捏皱的锡箔纸,显然已经彻底报废。
“不要主动挑衅!”
“龙王” 低吼道,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舱室内显得异常沙哑 —— 因为紧张,他的喉咙已经干得发疼,说话时需要刻意吞咽口水才能让声音连贯,唾液划过喉咙时,能感觉到喉咙的干涩。
“它们不是在攻击我们,是在…… 研究我们。”
他看向小周,“把刚才的电流数据和压力数据记下来,还有子体的吸附力 —— 根据机械臂的承重上限,刚才的吸附力至少有 80 公斤,远超子体自身的重量。”
小周赶紧点头,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弯曲。
这种身为 “样本” 的感觉,比面对枪林弹雨更让人屈辱。阿凯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他摘下手套,看着自己的指尖 —— 因为电流刺激,指尖有些发红,像被烫伤一样,他轻轻按了一下,传来轻微的刺痛。
陈默则拿出备用摄像机 —— 那是一个型号为 “耐高压 hd-900” 的深海摄像机,防水深度可达
米,镜头采用蓝宝石玻璃,能抵御深海高压,摄像机的外壳上有几道划痕,是上次任务时留下的。
原本续航只有 4 小时,现在因为电力不足,只能每 5 分钟拍摄 10 秒的片段。他按下拍摄键,镜头对准窗外的子体,屏幕上清晰地捕捉到子体体表的光纹:
那些光纹其实是细密的电路,在接触机械臂时,电路会亮起金线,像是在记录机械臂的材质数据(钛合金的成分、硬度、屈服强度等),金线的亮度随着数据记录而变化,像在扫描一样。
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指挥中心的指令,等待这场诡异 “接触” 的结束。
小周已经开始在记事本上写日志,开头第一句是 “14:40,机械臂报废,子体无进一步攻击,持续观察中”,字迹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心跳符号,像是在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