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像一场酷刑,带着狂风骤雨般的狠戾,掠夺着我的呼吸,碾磨着我的唇瓣。
泪水混着屈辱滑进鬓角,冰冷刺骨。
天花板的水晶灯在模糊的泪光里扭曲、旋转,光晕越来越大,
越来越模糊,意识像被投入深海的石子,不断下沉、下沉……沉入一片无声无光的黑暗。
……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摇晃将我从那片虚无的冰冷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着抗议那粗暴的颠簸。
“醒醒!林晚!醒醒!”
顾衍的声音撞进我的耳朵,不再是方才那种裹着暴戾的低沉,
而是…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尖锐的、带着裂痕的恐慌。
沉重的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光线立刻扎了进来,让我的视线一片白茫。
在那片刺目的光晕里,渐渐凝聚出顾衍的脸。
那张总是写满掌控与冷厉的脸,此刻竟被一种近乎狰狞的慌张覆盖。
他的额发凌乱地垂在汗湿的额头,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下唇似乎被他自己咬破了,渗着一点猩红。
最让我感到陌生的,是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冰冷的占有欲或暴怒,而是……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近乎碎裂的茫然。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得厉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急促的喘息,
“我没控制住……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他捧着我脸颊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那温度烫得惊人,和他此刻混乱的呼吸一样灼热。
他的指腹慌乱地擦拭着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动作却笨拙得毫无章法,反而蹭得皮肤生疼。
“你还好吗?你说话!看着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却又被恐惧扭曲的腔调。
他用力摇晃了一下我的肩膀,试图让我涣散的瞳孔聚焦在他脸上,
“林晚!看着我!你哪里疼?告诉我!”
胃里翻江倒海,被摇晃的眩晕感和身体深处尖锐的钝痛交织在一起,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微微张了张嘴,却只能逸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视线无法聚焦,只能茫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惊恐的脸。
我的沉默和无助显然更加剧了他的恐惧。
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额头抵上我的,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他自己唇上伤口的气息。
“你不要吓我……”
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尾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成了气声的哀求,
“我以后轻一点。我以后轻一点好不好?”
这两句话被他急切地、带着哭腔反复强调,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生气……不要这样不理我……求你……”
“求你……”
最后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坠落,却又沉重地砸在我一片死寂的心湖上。
那么卑微,那么绝望,从顾衍的口中说出,荒谬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见我没有反应,越发慌乱起来。
他试图将我抱得更紧,手臂却僵硬得像铁箍,
既想用力确认我的存在,又怕再次弄伤我。
他混乱地亲吻着我的额头、眉心,那些吻不再是带着欲望的掠夺,
而是充满了惊惶的、毫无章法的触碰,如同盲人在确认失而复得的珍宝是否完好。
“你看我一眼……就看我一眼……”
他还在徒劳地哀求,声音支离破碎,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晚……我以后一定轻一点,好不好?”
那句承诺再次被他颤抖着重复,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身体依旧冰冷,疼痛并未因为他的道歉而减轻分毫。
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早已刻进了每一寸骨血里。
他的忏悔,他的恐慌,他的卑微祈求,此刻听在我麻木的耳朵里,
只觉得无比遥远,无比陌生,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讽刺。
那些“轻一点”的承诺,在刚刚经历的暴风雨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为了阳阳的明天……撑过去……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成了支撑我这具破碎躯壳的唯一支柱。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视线终于勉强聚焦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那张曾经让我恐惧,让我绝望,此刻却写满陌生脆弱的脸。
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目光空洞地掠过他慌乱的眼,掠过他渗血的唇,
掠过他因痛苦而扭曲的眉头,最终,只是疲惫不堪地、极其缓慢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世界重新沉入一片黑暗。
唯有他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眼泪,沉重地砸在我的脸颊上,
沿着未干的泪痕,一路蜿蜒而下,留下更加冰冷刺骨的痕迹。
那反复强调的“轻一点”的承诺,仿佛也随着这滚烫的液体,
一同冻结在皮肤上,沉入无边的黑暗。
意识在冰冷与沉重的交替中浮沉。
每一次试图清醒,都像被无形的巨手重新按回黑暗的深渊。
直到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某种昂贵香料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我费力地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头顶繁复得令人眩晕的石膏雕花上。
不是主卧那巨大的水晶灯。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气息,只有身体深处绵延不绝的酸痛和无处不在的、
被过度触碰过的钝感,顽固地提醒着昨夜的一切并非噩梦。
“林小姐,您醒了?”
一个温和却带着职业距离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听诊器。
她身后,是垂手肃立、一脸小心翼翼的张妈。
没有顾衍。
医生上前几步,动作专业而利落地为我做检查。
冰凉的听诊器贴在胸口,她的手指按压着我的腹部,询问着感觉。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摆布,视线空洞地盯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