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生隙
而窗外传来母亲王氏的哽咽声,带着哭腔的话语透过窗纸传进来:“景月,开门吃点东西吧,你都两天没沾米水了,粥还温着,是你最爱吃的莲子粥,娘给你放了冰糖。”紧接着是哥哥苏景年的声音,带着急切:“妹妹,有什么事你跟哥说,哥替你做主。高辉那贼子已经死了,没人再能欺负你,你别把自己关起来啊。”
可房里的人像是没听见,她伸出手,指尖抚过铜镜里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猛地用力,指甲掐进脸颊的皮肉里,直到掐出几道红印,才缓缓松开,眼底翻涌着与往日温柔截然不同的戾气。
“若不是刘梓妍……”她喃喃自语,声音又轻又冷,像淬了毒的针,“若不是她来逍遥城,陈照哥哥怎会眼里只有她?现在也不理她了,我亲手绣了帕子递给他,他却拒绝了,说‘这帕子绣得好,可我不喜欢’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若不是她,陈照哥哥早该八抬大轿娶我进门,现在的我也成为陈夫人了,我还是那个被爹娘宠着、被哥哥护着的苏家小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成了个不清不白的人。”
她猛地抬手,将妆台上的玉梳扫落在地,玉梳撞在青砖上,“啪”地断成两截,碎玉渣溅到脚边。“若不是她,我怎会气不过离家出走?怎会在山路上遇到高辉的人?怎会被抓去黑风寨,被那个满脸刀疤的恶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下来,落在断成两截的玉梳上,晕开细小的水渍。
可眼泪没流多久,她便抬手擦干,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恨意:“这笔账,我必须跟刘梓妍算!她不是在乎逍遥城的百姓吗?不是要做人人称颂的城主吗?我偏要毁了她的名声,让百姓们都骂她是祸水;我偏要断了她的后路,让她众叛亲离;我要让她尝尝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要让她生不如死!”
她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缝望着城主府的方向,夜色里,城主府的灯笼还亮着一盏,像颗顽固的星。她从妆台抽屉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城主府的布局——那是她以前缠着苏景年画的,想知道陈照哥哥常去的书房在哪。此刻,她指尖在纸上划过刘梓妍的卧房位置,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明日他们出发寻赵虎,城主府必定空虚,这便是我的机会……”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正悄悄磨着利爪,等待着扑向猎物的那一刻。房外,王氏还在低声啜泣,苏景年的劝说声断断续续,可房里的人,早已听不进任何话语,满心满眼,只剩对刘梓妍的怨毒与算计。
第二日的天光尚未穿透云层,只是在东方天际晕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晨雾像被人揉碎的轻纱,丝丝缕缕笼着客栈外的青石板路。石板缝里还嵌着昨夜未干的露珠,叶青踩上去时,鞋底沾了细碎的湿痕,凉丝丝的水汽顺着布料往上渗。他已在拴马桩旁立了近半个时辰,一身藏青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腰间悬着的长剑鞘身缠了三层旧布,那是去年在漠北赶路时,苏林林怕剑鞘磨着他的腰,连夜找客栈老板娘借了针线缝的,如今布面边缘已起了毛边,却被他仔细打理得干干净净。剑穗上的铜铃被晨风拂过,只发出极轻的叮当声——他特意将铃舌往鞘身贴了贴,怕惊扰了客栈里尚未起身的住客。
脚边的枣红马是三个月前从马市挑的,通身毛色像裹了层熔金,唯有四蹄沾着点雪白,此刻正低头啃着桩边的枯草,偶尔抬蹄轻轻刨着地面,蹄铁蹭过石板,发出“笃笃”的轻响。马背上的行囊捆得紧实,最外层是防水的油布,里面除了够两人吃三日的干粮、几包治外伤的金疮药,还多了件叠得整齐的厚披风。那披风是昨夜叶青借着客栈的烛火缝的,料子是他攒了半年碎银买的羔羊毛,里子衬了层软绸,他怕针脚粗糙磨着苏林林,每一针都缝得又密又浅,指尖被针扎破了两处,渗的血珠蹭在绸面上,晕开小小的红点,他用指尖蘸了点茶水擦了擦,倒也不怎么显眼。
不多时,客栈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声响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连枣红马都抬起头,朝门口望了望。苏林林抱着小狐狸走出来,身上穿的月白色短袄是她亲手绣的,领口处几瓣细碎的兰草用银线勾了边,晨光落在上面时,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头发用一根素银簪绾着,发梢垂在颈后,被晨风拂得轻轻晃。怀里的小狐狸不知是没睡醒还是怕冷,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毛茸茸的尾巴裹着她的手腕,尾巴尖那撮雪白的毛蹭得她皮肤发痒,惹得她抿着唇轻轻笑出声,眼尾弯成了月牙。
“叶大哥,让你久等了。”她走到叶青身边,声音还带着点晨起的软糯,像浸了蜜的糯米糕。小狐狸像是听到了动静,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鼻尖凑到叶青手边嗅了嗅——昨夜叶青给它喂了块卤牛肉,此刻还记着味道。它朝叶青甩了甩尾巴,尾尖扫过他的手背,软乎乎的触感让叶青紧绷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他抬手帮苏林林把披风拢了拢,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腕,触到一片微凉,便又把披风的系带系得紧了些,遮住露在外面的手腕:“路上风大,披着暖和些,别冻着了。”
说罢,他左脚蹬着马镫,翻身而上时,衣摆在空中划了道利落的弧线。他又伸手稳稳接住苏林林递来的小狐狸,将它放在身前的马鞍上,还特意垫了块软布——怕马鞍硌着小家伙的肚子。小狐狸顺势蜷成一团,脑袋靠在叶青的腰侧,耳朵还时不时动一下。叶青才弯腰拉着苏林林的手,她的指尖纤细,掌心带着点薄汗,被他稳稳攥住时,轻轻颤了一下。他借着力道往上一带,苏林林便轻巧地坐在了马后,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