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煦言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在一个关键的资金调度节点上，因为心神不宁——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楚南栀那句冰冷的“永远不堪”和她与顾轻舟“亲密”并肩的画面——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不该有的计算偏差。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数点错位，却在杠杆作用下，被敏锐如秃鹫的周氏资本瞬间抓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发动了凶猛的反扑！
短短半小时内，郑氏在海外某个重要市场的资金链险些断裂，巨额损失近在眼前！整个应急团队乱成一团，所有补救方案似乎都慢了一步。
消息传到顶层公寓时，楚南栀正窝在客房里，对着平板上一份刚刚解密出来的、关于周氏某个秘密账户的线索生闷气。听到林恪在门外急促的汇报，她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脸上瞬间结满了寒霜。
“郑煦言这个蠢货！”她几乎是咬着牙骂出了声，连平日里的慵懒和戏谑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被猪队友拖累的愤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
她甚至没换衣服，穿着那身毛茸茸的兔子连体家居服，赤着脚就冲进了书房。郑煦言正站在巨大的屏幕前，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灰败和紧绷，眼底布满了血丝，周身笼罩着一股近乎毁灭性的低气压。团队高管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楚南栀看也没看他，直接冲到主控电脑前，一把推开正在尝试修复漏洞的技术主管，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让开！等你们这帮蠢货按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
她一边毫不留情地骂着，一边迅速调出后台指令界面，输入一连串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
“南栀，你……”郑煦言看到她出现，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想开口。
“闭嘴！”楚南栀头也不回地厉声打断他，语气冰冷，“现在没空听你废话！”
她快速接通了一个加密通讯频道，对着那头言简意赅地吼道：“影子！别睡了！干活！坐标发你，周氏正在转移的数据包，给我在半路截下来！对，就是现在！用第三套备用密钥！拦截成功后直接扔到公共数据库，把水搅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又带着兴奋的声音：“哟，栀子花小姐终于想起我啦？等着，三分钟！”
书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穿着滑稽家居服、却如同战场女武神般发号施令的女人。
三分钟，如同三年般漫长。
当屏幕上终于跳出“数据拦截成功，已按指令处理”的提示时，整个书房里的人都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地舒了一口气。周氏的反扑被硬生生掐断，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楚南栀这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因为用力而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她缓缓转过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郑煦言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脸上的灰败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许久，郑煦言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比任何商业谈判中的让步都更加艰难。
楚南栀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清晰可见的红血丝和无法掩饰的疲惫，看着他终于低下的、高傲的头颅。心中的怒火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又无奈的情绪。
她撇了撇嘴，故意用一种轻松又带着点挖苦的语气，打破了这过于沉重的氛围，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哼，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她扬起下巴，像个小债主，
“郑煦言，你可是又欠我一次了。加上之前那次，整整两次了哦！我可都记在小本本上了！”
她试图用这种玩笑的方式，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危机和此刻尴尬的气氛一带而过。
郑煦言看着她故意做出的财迷模样，看着她眼底那抹试图掩饰关心的光芒，胸口那股滞闷的痛感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帖了一下。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冷着脸让她“闭嘴”。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得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其轻微的颔首，声音依旧沙哑：
“…嗯。”
欠两次。
他记下了。
有些错误，代价沉重。
有些亏欠，甘之如饴。
这一次，他输掉了冷静，却仿佛……赢得了一次靠近她真实内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