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在两人掌心之间震颤，裂痕如蛛网蔓延。张继平的手指紧扣镜框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灰袍人眼神一沉，左手黑玉指环骤然亮起幽光，一道灵识如针，顺着铜镜直刺张继平经脉。
他体内灵流猛地一滞，像是被无形之手攥住心脏。刹那间，五脏六腑都传来压迫感，呼吸几乎停滞。
但就在这瞬息之间，胸口那道旧痕忽然滚烫起来，仿佛有火线从皮肉深处窜出，直连神魂。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波动自体内某处升起——那是他从未真正掌控过的存在，藏于识海角落，平日毫无动静，此刻却被“张玄岳”三字唤醒。
神戒动了。
不是实体，也不是法器，而是烙印在他命格中的某种东西，悄然回应了铜镜的呼唤。
灵流重新贯通，逆行承天诀真意自丹田“星辰”爆发，逆冲双臂经络。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一震，铜镜剧烈晃动，镜面映出的两张脸扭曲变形，随即发出一声脆响。
灰袍人闷哼一声，掌心被震得发麻，灵识链接瞬间断裂。
张继平借力猛拽，铜镜脱出对方掌控，落入自己手中。
他没有迟疑，立刻将镜子翻转，背面“张玄岳”三字清晰可见，裂缝下方还有半行残文，像是被人刻意刮去，只留下模糊划痕。他指尖抚过那名字，温热未散，像是刚被人触摸过不久。
灰袍人退后半步，脸色阴沉。
“你身上……有禁制的气息。”他盯着张继平的眼睛，“不是巡天司的，是更老的东西。这镜子认的是那个，不是你。”
张继平不答，只是将铜镜迅速贴向胸前，试图让那名字与旧痕完全接触。可就在两者即将相触的瞬间，灰袍人抬手，黑玉指环化作一道虚影锁链，破空而来，直取他手腕。
街边人群惊叫四散。
张继平侧身避让，锁链擦袖而过，在衣料上留下一道焦痕。他右掌翻转，承天诀凝气成音，三道符纹凭空浮现，交错成阵，幻化出两个虚影分身，分别向左右掠出。
灰袍人微微一顿，目光在三个身影间扫视。下一息，他锁定本体，脚步前踏，掌心凝聚银光，再度催动师门秘法。
张继平知道不能再拖。
他反手将铜镜压在心口，闭眼低喝：“显！”
刹那间，一股古老威压自镜中扩散开来。空气仿佛凝固，地面白玉砖出现细微裂纹，周围摊位上的法器齐齐震颤，几枚悬挂在竿上的铃铛无风自鸣。
灰袍人脚步一顿，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
那不是灵力外放，也不是神通威能，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或传承的压制——就像低阶妖兽面对龙族遗骨时本能的臣服。
他手臂上的银光开始溃散，指环黑玉表面竟浮现出细小裂纹。
“不可能……这气息……”他喃喃一句，终是后退一步，收手而立。
四周鸦雀无声。
两名巡天司守卫此时赶到，手持令牌，神情肃然。
“谁在此地斗法？报上备案玉牌！”
张继平立刻收势，双手抱拳，从袖中取出玉牌递上。动作干脆，语气平稳：“回禀大人，并未斗法，只是交易纠纷，已自行解决。”
守卫接过玉牌查验，蓝光闪过，确认为新飞升者七日内备案记录。
另一名守卫扫了眼灰袍人：“你呢？可有登记？”
灰袍人冷着脸，从怀中取出一块墨色腰牌，递出时不发一言。
守卫比对片刻，点头：“无违规记录。但仙市严禁私斗，扰市者罚十灵晶，你们各缴一份，此事作罢。”
张继平二话不说，从储物袋中取出十枚灵晶奉上。
灰袍人却站着不动。
“怎么？”守卫皱眉。
灰袍人看向张继平，声音低沉：“你拿不走它。”
张继平抬头，与他对视。
“这件东西不属于现在的人间，也不该由一个刚飞升的修士持有。它会带你进不该去的地方，见不该见的人。”
张继平缓缓开口：“那也比让它落在不知其来历的人手里强。”
灰袍人嘴角微动，似想冷笑，却又压了下去。
“你以为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下界？”他盯着张继平，“二十年前，它被人从禁地偷走，送入凡尘。不是为了隐藏，是为了寻找——某个特定的人。而你，就是它选中的接引者。”
张继平心头一震。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灰袍人已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再未回头。
守卫收完罚金，警告几句后也离开了。
人群渐渐回流，叫卖声重新响起，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张继平站在原地，掌心紧握铜镜，指缝间还能感受到那股余温。他低头看去，镜背的“张玄岳”三字依旧清晰，但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像是一缕极淡的烟，正从裂口深处缓缓渗出。
他将镜子小心收进内袖，外面再用衣襟掩好。
转身走入一条偏巷。
巷子狭窄，两侧是堆放杂物的后铺，地面潮湿，脚步踩上去有些黏腻。他靠墙站定，深吸一口气，再次把铜镜取出，平托在掌心。
这一次，他尝试以灵力探入。
一丝神识顺着指尖延伸，触及镜面。
刹那间，脑海中闪现画面——
一间石室，四壁刻满符文，中央供台之上摆着同样的铜镜，但完整无缺。一名老者跪拜于前，口中念诵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紧接着，画面一转，夜空炸裂，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抓起铜镜便走。老者怒吼追赶，却被一道符咒击中胸口，倒地不起。
张继平猛地抽回神识，额头渗出冷汗。
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象，更像是……被封存的信息，随着他触碰而自动释放。
他再次凝神，准备第二次探查。
铜镜表面微微泛起涟漪，像是水面被风吹动。他正要催动承天诀护住心神，忽然发现镜缘那圈古朴纹路开始缓缓旋转，方向与之前相反。
与此同时，胸口旧痕又一次发热，比先前更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咬牙坚持，神识再度探入。
镜面涟漪扩大，一道低语从内部传出，极其微弱，却字字清晰：
“若你听见此声，说明它已找到你。不要相信任何自称守护者的人。镜子不是信物，是钥匙。而你师父……从未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