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区域,靠近后山入口的青石小径上。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二十道身影已然手持制式扫帚,开始了他们“实习扫地岗”第一天的劳作。这些人,男的或俊朗挺拔,或气度雍容,女的或清丽出尘,或明艳绝伦,身上残留的灵力波动无不显示着他们出身的不凡。然而此刻,他们却穿着统一的、略显朴素的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一下一下,颇为生疏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与尘土。
气氛有些沉闷,还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尴尬与屈辱。想他们身为各宗圣子、佛子、龙子,平日里何等风光,如今却齐聚于此,干着最为基础的杂役活计,还是“实习”身份,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没人敢抱怨,甚至没人敢流露出太多不满。因为这是他们背后宗门费尽心思,甚至可以说是“不要面皮”才争取来的机会。那份“实习offer”上明确写着“表现优异者,未来在后山岗位出现空缺时,拥有优先录用权”。这一线希望,如同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驱使着他们必须忍耐。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扫地,也难免生出风波。
“敖乙,你做什么?那是我的扫帚!”
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喝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只见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丙,正紧紧攥着自己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竹扫帚,怒视着身旁一位与他面容有六七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张扬些的金袍青年。那便是他的兄长,东海大太子敖甲。
敖甲被弟弟呵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强撑着道:“三弟,何必如此小气?为兄的扫帚方才不小心沾了些污秽,灵气运转不畅,借你的用一下又如何?你我兄弟,还分彼此吗?”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敖丙手中那柄扫帚。这扫帚看似与其他实习生的无异,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其竹枝隐隐泛着一层温润的玉色光泽,挥动间引动的灵气也更为柔和顺畅。这并非是宗门配发,而是敖丙当初“上岗”时,云逸随手赐下的。平日里在核心后山还不显,如今到了这灵气相对稀薄的外门区域,这柄扫帚的非凡之处便凸显了出来,扫地时不仅能更省力,似乎还能隐隐汇聚周围散逸的稀薄灵气,辅助修行。
其他正在扫地的实习生们,如中洲皇朝的二皇子、北冥玄宫的圣女、天机阁的某位真传等,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目光悄然投了过来,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他们自然也看出了敖丙那扫帚的不凡,心中未尝没有类似的想法,只是碍于情面或顾忌,未曾付诸行动。如今敖甲当了这出头鸟,他们乐得旁观。
敖丙气得龙须都微微翘起,他这兄长,分明是见宝起意,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兄弟是兄弟,扫帚是扫帚!”敖丙寸步不让,将扫帚往身后一藏,声音斩钉截铁,“此乃云逸前辈亲赐,代表着我的岗位与职责,岂能轻易借人?兄长你的扫帚不过是沾了尘土,以你的修为,灵力一震便可洁净如新,何须借用我的?”
被弟弟当众戳穿借口,敖甲脸上青红交错,有些恼羞成怒:“敖丙!你莫要忘了长幼尊卑!为兄借用一下是你的荣幸!你在此地得了机缘,就不念兄弟之情,不愿拉为兄一把吗?”
他这一顶“不念兄弟之情”的大帽子扣下来,若是寻常龙族,恐怕早已屈服。但敖丙在云逸座下扫地多日,心性早已非吴下阿蒙,更隐隐明白云逸前辈立下规矩的深意——在此地,身份、实力、背景皆是虚妄,唯有对“规矩”的遵守和对“职责”的专注,才是根本。
“兄长此言差矣!”敖丙挺直了腰板,目光清澈而坚定,“非是弟弟不愿相助,而是规矩不可废!云逸前辈赐我扫帚,是让我尽心履职,而非借与他人炫耀或行方便。今日我若借与你,明日他借与我,后日又当如何?此例一开,规矩何在?职责何在?”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听的实习生们,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不仅是说给敖甲听,更是说给所有人听:“在此地,我们皆是实习生,身份无别,唯有手中扫帚与脚下土地是我们的本分。觊觎他人之物,便是乱了本分,背离了来此的初衷!若连一柄扫帚的所有权都无法扞卫,谈何坚守道心,谈何争取那未来的‘优先录用’之机?”
这一番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在不少实习生心头,让他们神色微变,悄然收起了某些小心思。连准备强行夺取的敖甲,也被弟弟这番掷地有声的“扫帚所有权论”给镇住了,张了张嘴,竟一时找不到话语反驳。
是啊,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贴近那位存在,感悟无上大道吗?若是因为一柄扫帚就起了争执,坏了规矩,惹得那位不喜,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
见敖甲气势萎靡下去,敖丙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是重新拿起自己的扫帚,认真地清扫起面前的青石路面,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只是他握着扫帚的手,更加稳固,眼神也更加专注。
阳光渐渐穿透薄雾,洒在这条青石小径上。二十位天骄实习生,继续着他们沉默而略显笨拙的扫地工作,只是空气中那份浮躁与尴尬,似乎悄然淡去了几分。
而在远处,后山小院的篱笆墙内,云逸拎着一壶刚沏好的茶,瞥了一眼外门区域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唔,小龙崽子倒是长进了不少……这扫帚产权意识,很到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