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轩辕弘的表态,为这场暗藏机锋的夜宴暂时定下了基调。至少在明面上,皇朝承认了云逸解决魔渊之患的功绩,也认可了“魔管会”及其运行规则。这让殿内许多原本还想借机发难、争取更多利益的势力代表,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将不满与算计压回心底。
接下来的宴会,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仙乐依旧悠扬,舞姬身姿曼妙,珍馐美酒流水般呈上,但席间的交谈却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交流与神念传音。
云逸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与身旁的玄诚子点评一下某道菜肴的火候,或者对殿内某个装饰品的材质发表点看法,自在得仿佛身处自家后院。
酒至半酣,按照皇朝招待顶级贵宾的惯例,该是“御前演武”的环节了。此举既有助兴之意,更重要的,是向来宾展示皇朝的武力底蕴与年轻一代的英才。
只见皇帝轩辕弘微微颔首,司礼官立刻高声宣布:“御前演武,开始!有请各位青年才俊,一展身手!”
殿内中央那片宽阔的空地,地面符文亮起,形成了一座半透明的、足以承受化神境交锋的坚固擂台。
很快,一名身着金色劲装、器宇轩昂的年轻皇子率先跃上擂台,朝着皇帝和云逸的方向抱拳行礼:“儿臣轩辕破,愿为父皇与云逸前辈献丑,演练我皇族绝学《皇极惊世拳》!”
这轩辕破乃是皇帝较为出色的皇子之一,年纪轻轻已是元婴后期修为,战力不俗。他显然是想借此机会,在父皇和这位神秘前辈面前露脸。
只见他气沉丹田,周身皇道龙气勃发,拳出如龙,带着一股堂皇霸道、碾压一切的意志,在擂台上演练起来。拳风呼啸,金光闪耀,隐隐有龙吟相随,确实气势非凡,引得不少大臣点头称赞。
一套拳法打完,轩辕破收功而立,气息平稳,面带得色地看向云逸,似乎想得到一句点评。
云逸正拿着一根不知名禽类的翅膀啃着,见状,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道:“嗯,架势挺花哨,就是下盘有点虚,发力不够整。打个木头人还行,真遇上高手,容易被人一招放倒。”
轩辕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阵青白。他这套拳法苦练多年,自认已得精髓,竟被评价为“花哨”、“下盘虚”?
殿内一些皇族成员和武将也面露不悦之色,觉得云逸这话太过刻薄。
皇帝轩辕弘倒是面色不变,淡淡道:“破儿,还不谢过前辈指点?”
轩辕破只得憋着气,躬身道:“谢……谢前辈指点。” 悻悻然退下。
紧接着,又有一位出身将门、身材魁梧如熊罴的青年小将跳上擂台,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斧,声若洪钟:“末将雷猛,演练家传《开山三十六斧》,请陛下、前辈指教!”
这雷猛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子,巨斧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力量感十足,仿佛真能劈开山岳。
云逸啃完了翅膀,擦了擦手,点评道:“力气是不小,就是脑子不太灵光。招式太直,不会变通,遇到身法好的,把你当狗溜。”
雷猛闻言,气得哇哇大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红着脸退下。
随后,又有几位皇朝精心培养的青年才俊,或展示精妙剑术,或演练诡异身法,或施展强大神通,个个卖力表现,试图挽回颜面。
然而,无论他们施展何种绝学,在云逸那里,得到的评价总是那么几句:
“华而不实。”
“漏洞百出。”
“中看不中用。”
“练岔了。”
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将那些青年才俊引以为傲的绝学批得一无是处,偏偏又让人无法反驳,因为他总能精准地指出其中最细微的破绽和谬误。
一时间,擂台上下的气氛变得极其尴尬。原本旨在展示皇朝武力的“御前演武”,硬生生被云逸变成了“挑错大会”。那些上台的青年才俊,非但没能露脸,反而个个灰头土脸,信心备受打击。
皇族和大臣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云逸,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就连皇帝轩辕弘,端着酒杯的手也微微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可以容忍云逸的强势,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让步,但如此公然、持续地贬低皇朝年轻一代,无疑是在打整个皇朝的脸面!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几乎无人再敢上台献丑之时。
一个清冷而带着一丝傲然的声音响起:
“晚辈天衍宗,傅青书,恳请云逸前辈,亲自指点一二!”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已然飘然落在擂台中央。
众人望去,只见那是一位身着星纹道袍、面容俊朗、气质出尘的年轻修士,正是天衍宗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傅青书!其修为赫然已达元婴巅峰,距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更难得的是其在阵法一道上的天赋,被誉为天衍宗百年不遇的奇才!
天衍宗,乃是皇朝境内最顶级的宗门之一,尤以阵法闻名于世,与皇朝关系密切。傅青书此刻站出来,显然是被宗门授意,要借此机会,挽回皇朝阵营的颜面,甚至……试探一下云逸的深浅!
他挑战的不是演武,而是直接请求云逸“亲自指点”!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目光在傅青书和云逸之间来回移动。终于有好戏看了!
皇帝轩辕弘也放下了酒杯,目光微凝。天衍宗出手,或许能探出些东西。
康亲王和睿亲王则有些紧张地看向云逸。
云逸正拿起一块桂花糕,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擂台上的傅青书,点了点头:“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你想怎么指点?”
傅青书拱手,不卑不亢:“久闻前辈神通广大,阵法之道亦是深不可测。晚辈不才,近日偶得一上古残阵,苦思不得其解,布阵之时总觉滞涩,难以圆满。想请前辈上台,容晚辈布下此阵,请前辈入阵一观,指点迷津!”
他这话说得漂亮,是请教,但谁都知道,这“上古残阵”绝非易与之物,请人入阵“指点”,实则与挑战无异!
若云逸不敢入阵,或者入阵后无法破阵,甚至被困阵中,那之前的所有强势与神秘,都将大打折扣!
若他轻易破阵,则能进一步奠定其无敌形象,但也算满足了傅青书“请教”的名义。
这是一招阳谋!
云逸将那块桂花糕整个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
“行啊,正好坐久了,活动活动。”
他竟真的答应了!而且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在众人紧张而又期待的目光中,云逸扛着那柄扫帚,慢悠悠地走上了擂台。
傅青书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凝重。他不敢怠慢,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数十面颜色各异、刻画着复杂符文的小旗,以及数块散发着不同属性波动的灵石。
只见他身形闪动,手法娴熟无比,如同穿花蝴蝶,迅速地将那些阵旗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插在擂台各处,并将灵石嵌入关键节点。
随着他最后一面主阵旗落下——
“嗡!”
整个擂台猛地一震!一座笼罩了半个擂台的、散发着五彩光晕、气息晦涩复杂的阵法瞬间成型!阵法之内,光影变幻,五行之力紊乱交织,空间都似乎变得扭曲,给人一种头晕目眩、危机四伏之感!
“是‘小五行颠倒迷踪阵’!”有识货的阵法师惊呼,“而且是上古改良版!此阵能扰乱感知,颠倒五行,困人于无形!傅师侄竟然能将此残阵推演补全到如此地步,果然是天纵奇才!”
“此阵便是化神修士陷入,一时半刻也难以脱身!看云逸前辈如何应对!”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站在阵外的云逸。
傅青书站在阵眼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布置此阵对他消耗不小,但他眼中却充满了自信,对着云逸拱手:“前辈,阵法已成,请入阵指点!”
云逸打量着这座光华流转的阵法,点了点头:“嗯,布得还行,像个样子。”
他扛着扫帚,一步就踏入了阵法范围。
就在他踏入阵法的瞬间,阵法光华大盛,五彩雾气翻涌,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外界再也看不清阵内情形,只能感受到其中紊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进去了!”
“他真进去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认为云逸至少要费一番手脚,甚至可能吃点小亏。
傅青书更是全神贯注,操控着阵法变化,试图给云逸制造最大的麻烦。
然而,就在云逸入阵后不到三息的时间——
阵内,传来了云逸有些不满的声音:
“光线太暗,看不清。”
“路也歪歪扭扭的,走着不舒服。”
“还有这假山假水,摆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随着他的话音,众人惊愕地看到,那座原本光华流转、气息晦涩的“小五行颠倒迷踪阵”,其内的五彩雾气,竟然开始……自行消散?!
不是被暴力破开,而是仿佛失去了能量支撑,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得稀薄!
阵法内部那扭曲的光影、紊乱的五行之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不过短短十息功夫,阵法光华彻底黯淡下去,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云逸依旧扛着扫帚站在那里,而他周围,那些原本插得好好的阵旗,此刻竟然东倒西歪,如同被顽童胡乱踢过一般!那些作为能量源的灵石,更是光泽黯淡,仿佛其中的灵气被瞬间抽干!
整个阵法,竟然就这么……失效了?!
傅青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感觉到对方是如何破阵的!就好像……好像这座他苦心布置的阵法,自己突然就“罢工”了?!
云逸用扫帚拨开脚边一面歪倒的阵旗,对还在发愣的傅青书说道:“你这阵法,基础没打牢。五行相生的节点灵力供应不足,相克的地方又没做好隔离,能量内耗严重,能运转起来就不错了,还想困人?”
他摇了摇头,扛着扫帚走下了擂台,嘴里还嘀咕着:
“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基本功一点都不扎实。还不如回去好好好扫地,锻炼一下耐心和细心。”
傅青书站在失效的阵法中央,看着云逸的背影,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终“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竟是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天衍宗的长老连忙上前救治,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整个万仙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御前演武,本应是皇朝展示肌肉的舞台,最终却以这样一种近乎闹剧的方式收场。
皇朝年轻一代的才俊被批得一无是处,寄予厚望的天衍宗奇才布下的杀阵,被人如同儿戏般随手“弄坏”,连怎么坏的都没看清楚……
这脸,打得实在太响了!
皇帝轩辕弘面无表情,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已然微微发白。
云逸却仿佛只是上台散了散步,回到座位后,又拿起了一块新的点心,对玄诚子道:
“这皇城的点心,味道还行,就是糖放多了点,有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