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风云激荡,如同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吸引了无数修士飞蛾扑火般涌入那片凶险之地。
然而,在这风暴最为猛烈、最为混乱的区域,却存在着一个奇异的“风眼”——相对平静,却又牵动着整个风暴的走向。
这个“风眼”,并非指地理上的中心,而是指因果与关注度的焦点。而此刻,这个焦点,正逐渐从南疆那片被瘴气与魔意笼罩的沼泽,悄然转移,落向了远在数万里之外、看似与世无争的青云宗,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藏书阁内那位始终保持着超然姿态的云逸身上。
起初,各方势力只是将青云宗视为一个可能与“变数”有间接关联的普通宗门。但随着南疆局势愈发复杂,投入力量越来越多,收获却寥寥无几(那上古封印只是裂了条缝,真正的核心区域依旧被强大的天然禁制和混乱法则笼罩,难以深入),一些顶尖势力的智囊们开始重新审视整个事件。
他们发现,无论南疆那边斗得如何惨烈,死伤如何惨重,青云宗始终稳坐钓鱼台,态度明确地置身事外。这种反常的“平静”,在喧嚣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扎眼。
尤其是,当关于“韩立曾在异动前接触过云逸,并得到其指点”的消息,被某些擅长情报搜集的势力挖掘出来后,云逸的存在,瞬间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难道……这一切,都在那位云逸的预料乃至掌控之中?”
“他指点韩立去南疆,是随手为之,还是早有深意?”
“若他早已看穿南疆隐秘,其修为眼界,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种种猜测,在各大势力高层之间秘密流传。云逸那“扫地长老”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变得愈发神秘莫测,甚至带上了一丝“执棋者”的色彩。
于是,原本聚焦于南疆的目光,开始分出一缕,带着更深的探究、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投向了青云宗那间看似普通的藏书阁。
这一日,两位特殊的访客,来到了青云宗。
这两人并非来自任何已知的大宗门或世家。一位是身穿粗布麻衣、手持竹杖、看起来如同凡间老农的老者;另一位则是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神秘人。他们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灵压,就那样平平无奇地出现在山门前,要求拜见云逸。
守门弟子见其气度不凡,不敢怠慢,立刻通传。
宗主李清风闻讯赶来,神识扫过二人,心中顿时一凛!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透这两人的深浅!他们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若非肉眼可见,几乎感知不到存在!
“两位前辈驾临,不知……”李清风恭敬行礼,心中警铃大作。
那老农般的老者笑了笑,声音温和:“老夫山野之人,道号‘青禾’,这位是‘玄影’道友。我等听闻青云宗云逸道友学究天人,特来拜访,请教一些修行上的疑难,还望李宗主行个方便。”
语气虽然客气,但那不容置疑的意味,却让李清风感到巨大的压力。他敢肯定,这两人绝对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是化神期的老怪物!这等存在,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却联袂而来,指名要见云长老!
他不敢擅自答应,更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道:“两位前辈,云长老他……性情喜静,常年闭关,不见外客,晚辈实在……”
话音未落,那被称为“玄影”的黑袍人微微抬头,兜帽下仿佛有两道实质般的目光射出,落在李清风身上。李清风顿时感觉周身一寒,如同被毒蛇盯上,连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我等诚意而来,只为论道,不为寻衅。”玄影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莫非,云道友瞧不起我等山野之人?”
这话就带着点威胁的意味了。
李清风额头见汗,正不知如何是好,云逸那懒洋洋的声音,却突兀地在在场三人耳边响起:
“吵什么吵?要见就进来,在门口堵着像什么话?”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李清风身上的寒意与压力。
青禾与玄影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凝重。他们并未感知到任何神识探查或者灵力波动,对方的声音却直接在他们心神中响起,这份手段,已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叨扰了。”青禾对着藏书阁方向拱了拱手,与玄影一起,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藏书阁门外。
李清风看着空荡荡的山门前,擦了擦冷汗,心中对云逸的敬畏更深。看来,这“风眼”,是真的转移到云长老身上了。
藏书阁内,云逸依旧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那本《上古星象杂谈》,似乎看得正入神。对于进来的两人,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青禾和玄影走进阁内,目光第一时间就被窗台上那株灵气盎然、形态奇异的“小星星”所吸引。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此物的不凡,尤其是那个暗沉的花盆,散发的土系本源之力,连他们都感到心惊。
“息壤之精?!”青禾低呼一声,眼中难掩震惊。这等上古至宝,竟然被用来当花盆?
玄影的目光则更加幽深,他感受到那株幼苗散发出的灵韵,似乎与星辰大道有着某种玄妙的联系。
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拥有息壤之精,培育着如此奇物,这位云逸道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云道友。”青禾收敛心神,再次拱手,“老夫与玄影道友,困于当前境界已久,前路迷茫,特来请教,望道友能不吝指点。”
云逸这才慢悠悠地放下书,抬眼瞥了二人一下,打了个哈欠:“又是请教……门口牌子没看吗?”
玄影沉声道:“若道友能解我二人之惑,我二人愿奉上‘九天陨铁’一块,‘幽冥魂晶’一枚,作为答谢。”这两样东西,皆是炼制通天灵宝的顶级材料,价值无可估量。
云逸却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东西不错,但我用不上。指点嘛……看心情。”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扫,如同打量两件物品,淡淡道:“你,木灵之体却强修厚土之道,水土不服,根基已有裂痕,还想冲击化神?回去把你洞府门口那棵歪脖子树砍了,什么时候它长直了,你再来问我。”
青禾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他身具木灵之体乃是绝密,强修厚土之道更是他为了弥补自身缺陷兵行险着,连至亲之人都不知道,此刻竟被对方一眼看穿,甚至点出了隐患所在!那棵歪脖子树,是他年少时亲手所植,伴随他数千年,早已成为他心境的一部分隐喻……
“至于你,”云逸又看向玄影,“影子就是影子,非要追求变成实体,你不累吗?《暗影化身诀》练到第九重了吧?是不是感觉快要成功了,却又总觉得隔了一层?别练了,再练下去,你就真的变成一道没有自我的影子了。去找个太阳底下,晒三天,什么时候觉得影子没那么黑了,再来找我。”
玄影周身黑袍无风自动,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波动。《暗影化身诀》是他最大的秘密,追求将自身与影子合一,成就无上影道,对方竟连他修炼到第九重以及面临的困境都一清二楚!晒太阳?这算什么解决办法?!
云逸说完,重新拿起书,不再理会二人:“好了,指点完了。学费……那棵歪脖子树砍下来的木头,给我留一截,我做个镇纸。至于你,晒完太阳后,收集的第一缕晨曦之光,给我装一瓶来。现在,可以走了。”
青禾与玄影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云逸的指点,听起来荒谬至极,却又如同当头棒喝,直指他们道途最核心的谬误与困境!
沉默良久,青禾对着云逸深深一揖:“道友之言,如醍醐灌顶……青禾,受教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似乎迫不及待要回去砍树。
玄影也对着云逸微微一躬,虽未言语,但态度已然说明一切,随即化作一道阴影消散。
阁内重归宁静。
云逸翻了一页书,嘀咕道:“总算打发走了……一个个的,修炼都把脑子练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他放下书,走到窗边,给“小星星”滴了一滴下午茶。
“还是你省心。”他看着欢快吸收茶汤的幼苗,满意地点点头。
风眼中心?他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在他这里,只有想不想搭理的区别,没有能不能应付的担忧。
他的退休堡垒,依旧坚不可摧。而他自己,则是这座堡垒中,最慵懒,却也最不可撼动的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