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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修之乱平息后,青云宗队伍稍作休整,收殓了陨落弟子的遗体,救治了伤员,并将俘获的少量劫修以及缴获的物资分别安置。
经此一役,队伍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失去了最初的轻松与兴奋,多了几分警惕与沉稳。
那几名陨落弟子的惨状,给所有幸存者都敲响了警钟——仙路艰险,并非只有风花雪月与修为精进,更有无处不在的杀劫。
吴清风与孙长老仔细检查了灵舟,尤其是那莫名被激发的强化防御阵法和导致劫修首领法器反噬的“扰灵”符文区域,却一无所获。
所有符文运转正常,看不出任何人为强化的痕迹,仿佛之前那惊人的效果,真的只是阵法在极端压力下自行爆发的潜力,以及劫修自己倒霉催的。
这种“正常”,反而更显得不正常。两位长老心照不宣,对云逸的忌惮与好奇更深,但表面上并未表露,只是下令灵舟保持最高警戒,加速前行。
云逸乐得清静,继续窝在底层船舱的角落,扮演着受惊后沉默寡言的杂役角色。偶尔有弟子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他也只是回以憨厚甚至略带畏缩的一笑,绝不多言。
苏小婉经过此事,似乎也明白了云逸铁了心要伪装到底,不再试图与他进行那些“心照不宣”的交流,只是偶尔目光相遇时,会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灵舟日夜兼程,又飞行了数日,终于接近了此次联合大比的目的地——位于南荒中部、由多个宗门共同管辖的繁华修士之城,“百宗城”。
越是接近百宗城,空中遇到的各色飞行法器便越多。有造型华丽的楼船,有狰狞的骨龙飞舟,有飘逸的仙鹤灵骑,甚至还有修士直接御剑飞行,或乘坐着奇异的妖兽。来自不同宗门的弟子们,服饰各异,气息强弱不等,但大多脸上带着年轻修士特有的傲气与期待。
青云宗在南荒属于二流宗门,三艘制式灵舟在其中并不起眼,甚至偶尔会引来一些来自大宗门弟子的轻蔑目光。这让青云宗弟子们心中颇不是滋味,愈发憋着一股劲,想要在此次大比中证明自己。
“看!那是金剑宗的‘裂云舟’!据说其速度堪比金丹修士御剑!”
“还有那边,是玄音谷的‘妙音莲台’,据说飞行时伴有仙音,能宁心静气。”
“哼,炫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有弟子酸溜溜地说道。
云逸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被下方逐渐清晰的景象所吸引。只见一片辽阔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无比宏伟的巨城。城墙高耸入云,以某种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的阵法符文,灵光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城内建筑鳞次栉比,亭台楼阁无数,更有一座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山峰和宫殿,云雾缭绕,仙气氤氲。无数道流光在城池上空飞进飞出,如同繁忙的蜂群。
这便是百宗城,南荒修仙界重要的交流中心之一。
“所有弟子准备,我们即将降落百宗城外围指定区域。”吴长老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遍灵舟,“入城之后,谨言慎行,不得随意与人冲突。一切行动,需听从带队长老安排!”
弟子们纷纷收敛心神,整理衣袍,准备下舟。
灵舟开始降低高度,朝着城外一片划定的、停泊着众多飞行法器的广场落去。
就在这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伴随着一股强横霸道的灵力波动,急速逼近!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艘通体金黄、造型如同出鞘利剑、足有青云宗灵舟两倍大小的华丽飞舟,正以一种极其蛮横、毫不避让的姿态,朝着他们这边直冲过来!看其路线,竟是想要抢在青云宗灵舟之前,降落在前方一个看起来位置颇佳的泊位上!
那金色飞舟速度极快,船首尖锐,灵力激荡,若是被其撞上,青云宗这灵舟恐怕瞬间就要受损!
“混账!”孙长老脾气火爆,见状怒喝一声,“何方宗门,如此不懂规矩!”
他立刻操控灵舟,试图规避。然而对方速度太快,来势太猛,眼看就要避之不及!
舟上弟子们一阵惊呼,刚刚经历劫修之乱的他们,心弦再次绷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云逸,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艘蛮横冲来的金色飞舟,尤其是飞舟前端那闪烁着刺目寒光的、如同剑尖般的撞角,嘴里无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紧张寂静的氛围下,却显得格外清晰:
“飞那么快,船头那么尖……也不怕……撞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受惊后的颤音,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抱怨和担忧。
这话听起来荒谬无比。修士灵舟飞行于云层之上,寻常飞鸟根本无法抵达这个高度,即便有,也不可能撞毁这等法器。
然而——
就在云逸这句话话音刚落,那金色飞舟即将撞上青云宗灵舟的刹那!
唳——!!!
一声穿金裂石、蕴含着恐怖妖力的尖锐啼鸣,猛然从更高空的天际传来!
这啼鸣声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冲击,让在场所有练气期弟子都是神魂一震,耳膜生疼!
紧接着,一片巨大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而下!
只见一只双翼展开足有十数丈、通体覆盖着青黑色鳞片、头生独角、目光锐利如电的巨型妖禽,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似乎是被下方那金色飞舟嚣张的灵力和尖锐的造型所吸引(或激怒),如同一颗陨石般,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金色飞舟的船首——那最尖锐的撞角位置,俯冲而下!
那妖禽的气息,赫然达到了三阶巅峰,相当于人类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其俯冲之力,更是恐怖绝伦!
金色飞舟上的修士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一只恐怖的妖禽,想要转向或者防御,已然来不及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巨型妖禽坚硬无比的独角,如同最锋利的矛,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撞在了金色飞舟那同样尖锐的撞角之上!
一个是蓄势而发的洪荒异种,一个是仓促之间的宗门法器。
结果毫无悬念!
咔嚓……嘭!!!
那金色飞舟前段那看似无坚不摧的撞角,连同大半个船头,在那妖禽的独角撞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扭曲、变形、然后轰然炸裂!无数金色的碎片混合着木屑、符文光芒,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整个金色飞舟被这股巨力撞得向后猛地倒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数圈,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灵光乱闪,显然受损极其严重!舟上传来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和怒骂声。
而那只妖禽,似乎也因为这一下撞击有些发懵,晃了晃巨大的脑袋,发出一声带着些许痛楚和不满的啼鸣,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下方混乱的场景,双翅一振,卷起一阵狂风,迅速消失在云层之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整个过程,从云逸嘀咕,到妖禽出现、撞击、离去,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
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论是青云宗的弟子,还是周围其他正在降落或准备降落的宗门修士,全都傻眼了。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看着那艘冒着黑烟、船头破碎、狼狈不堪在原地打转的金色飞舟,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甚至因为对方被撞飞而顺利占聚了那个好泊位的青云宗灵舟,最后,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底层船舱出口,那个刚刚说出“撞鸟”二字,此刻正一脸“惊恐未定”、用手捂着嘴,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的灰衣杂役身上。
又……又是他?!
又是这张嘴?!
说撞……就真装了?!
而且还是如此离谱、如此强横的一只三阶巅峰妖禽?!
这他妈已经不是运气好的范畴了吧?!这是言出法随吧?!还是专门针对敌人的言出法随?!
金剑宗的弟子们(从那飞舟的制式和部分弟子服饰可以认出)从破损的飞舟中狼狈飞出,一个个脸色铁青,尤其是为首的一名华服青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恶狠狠地看向青云宗这边,目光最终锁定在云逸身上,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虽然他们也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只妖禽,但云逸那句“撞鸟”和随后立刻应验的变故,实在太过巧合,想不让人联想都难!
吴清风和孙长老此刻也是嘴角抽搐,看着云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们原本以为灵舟防御和法器反噬已经是此子“运气”的极限,没想到,他这张嘴……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苏小婉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伪装就伪装,怎么还带“被动技能”的?这下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云逸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脸色“苍白”,声音带着哭腔,“弟子就是……就是随口一说……真的没想到……”
他这副样子,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或许真会觉得他是被吓坏了的口无遮拦。但落在刚刚经历过劫修事件,以及深知其“底细”的吴、孙二位长老和苏小婉眼中,却只觉得无比……欠打。
金剑宗那名华服青年显然不打算吃这个哑巴亏,他带着几名弟子,气势汹汹地飞了过来,拦在青云宗灵舟前方,厉声道:“青云宗的!是你们搞的鬼?!刚才那小子说了什么?是不是你们用了什么邪术,引来了那畜生?!”
吴清风眉头一皱,虽然心中也觉得蹊跷,但此刻绝不能弱了气势,他上前一步,沉声道:“阁下此言差矣!众目睽睽之下,那妖禽乃是自行出现,与我青云宗何干?至于我宗弟子受惊之下的无心之言,岂能当真?阁下飞舟行事鲁莽,险些撞上我宗灵舟,引来祸端,莫非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他这话有理有据,将责任推了回去。
那华服青年一滞,他们刚才抢道的行为确实不占理。但他心中那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尤其是看到云逸那副“无辜”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指着云逸道:“无心之言?我看未必!这小子邪门得很!今日之事,我金剑宗记下了!咱们大比上见真章!”
摆下一句狠话,他也知道在此纠缠无益,狠狠瞪了云逸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这才带着人悻悻退回自家那破损的飞舟处理善后去了。
一场冲突,再次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
青云宗灵舟顺利降落。
弟子们依次下舟,每个人经过云逸身边时,眼神都无比复杂,敬畏、好奇、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纷纷加快脚步,仿佛离他太近也会沾染霉运一般。
云逸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低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吴清风走到他身边,神色严肃,低声道:“云逸,此地龙蛇混杂,不比宗门。谨言慎行,莫要再……‘随口一说’了。”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云逸连忙躬身,态度恭顺至极:“弟子明白!弟子一定管住这张嘴!绝不再乱说!”
看着他这副样子,吴清风只觉得一阵无力,挥挥手让他归队。
孙长老看着云逸的背影,对吴清风传音道:“此子……当真只是运气?”
吴清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知。但无论如何,此次大比,恐怕不会太平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有这个“乌鸦嘴”杂役在,这次的百宗城之行,注定要波澜起伏,意外频发了。
云逸走在百宗城宽阔的街道上,感受着周围远比青云宗浓郁的灵气和繁华景象,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唉,看来以后连话都不能随便说了……”他暗自警醒。
他只是根据那金剑宗飞舟的嚣张气焰和其尖锐造型,下意识地觉得容易“招灾惹祸”,随口吐槽了一句,谁能想到天道(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这么给面子,立刻就派了个大家伙来现场演示?
这“言出法随”的被动效果,似乎有点过于强大了。
以后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尤其是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他的退休大计,在“运气逆天”和“乌鸦嘴显灵”的双重标签下,似乎正朝着一个越来越诡异的方向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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