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的城墙缺口,如同被巨兽撕开的伤口,涌入了决堤的赤色洪流。陈雅没有像敢死队那样冲在最前面拼刺刀,但她也绝不在后方指挥部里干等。
她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紧随着突击营冲进城内的滚滚烟尘。驳壳枪握在手中,子弹早已上膛,赤红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在混乱的街道、燃烧的房屋、倒塌的废墟间飞速扫视。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巷战阶段。清军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依托着街垒、房屋窗口、甚至倒塌的瓦砾堆,疯狂地倾泻着子弹。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身边的砖墙上溅起火星和碎屑。惨叫声、爆炸声、枪械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陈雅一个翻滚,躲到一处半塌的米铺柜台后面,几发子弹“噗噗噗”地打在柜台上,木屑纷飞。
她迅速探头观察,前方十字路口,一个清军的机枪巢正架在沙袋后面,疯狂扫射着试图冲过路口的北伐军战士,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来。旁边一座两层高的茶楼,临街的窗户紧闭,但陈雅敏锐地捕捉到二楼一扇虚掩的窗户后面,有枪口焰的闪光!那里还有一个冷枪手!
“一班长!带人压制路口机枪!火力吸引!”陈雅对着不远处一个正依托断墙射击的班长吼道,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中依旧清晰有力,“其他人!掩护我!”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机枪火力被短暂吸引开的瞬间,猛地从柜台后窜出!身影快如闪电,几个起落就冲进了茶楼对面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小巷!她目标明确——那座茶楼!
茶楼大门紧闭,里面传来惊恐的哭喊声和零星的枪声(可能是清军士兵在顽抗)。陈雅没有走正门,她目光一扫,看到旁边一处被炮弹炸塌的院墙缺口。
她毫不犹豫地矮身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堆满柴火和破箩筐的后院。她迅速攀上柴堆,手脚并用,如同灵猫般攀上茶楼侧面的排水管,几个借力,就翻上了二楼的露台!
露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茶具碎片和几滩暗红的血迹。陈雅迅速压低身体,贴着墙壁,移动到那扇虚掩的窗户旁。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拉动枪栓的“咔哒”声。
就是现在!
陈雅猛地一脚踹开虚掩的窗户!身体如同旋风般卷入室内!
“砰!”
就在她闯入的瞬间,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一个穿着清军号衣、满脸横肉的士兵正惊慌地举着步枪对准她!
陈雅眼神冰冷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她手中的驳壳枪几乎在闯入的同时就已经抬起!
“砰!砰!”
精准的两枪!一枪打飞了对方手中的步枪,另一枪直接命中其胸口!士兵闷哼一声,瞪大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向后栽倒。
陈雅看都没看倒地的尸体,迅速扫视室内。确认没有其他敌人后,她立刻冲到临街的窗户边。
这里视野极佳!整个十字路口尽收眼底!那个沙袋机枪巢就在斜下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好地方!”陈雅眼中寒光一闪。她迅速将背在身后的汉阳造步枪取下,动作流畅而稳定。
她推开窗户,将枪管稳稳地架在窗沿上,冰冷的枪托抵住肩窝。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最精密的瞄准镜,瞬间锁定了机枪巢后面那个正疯狂摇动把手、喷吐着火舌的机枪手!
风在吹,硝烟在飘,子弹在耳边呼啸。但陈雅的心跳却异常平稳,呼吸悠长。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中慢了下来,只剩下那个晃动的身影和准星之间那条无形的死亡连线。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汉阳造的枪口喷出微弱的火焰!
机枪巢后面,那个机枪手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疯狂扫射的机枪瞬间哑火!
“好!”路口被压制的北伐军战士发出一声怒吼!压力骤减!
陈雅没有丝毫停顿,拉动枪栓,退壳上膛!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清脆悦耳。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战场,瞬间锁定了另一个试图接替机枪手位置的清军士兵!
“砰!”
又是一枪!那个刚摸到机枪握把的士兵应声倒地!
就在陈雅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十字路口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口。那里的景象让她赤红的瞳孔骤然一缩!
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一个中年男人护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瘸腿的老汉拄着拐杖,正惊恐万分地蜷缩在墙角!
他们被激烈的交火堵在了死胡同里!流弹不时在他们头顶飞过,打在墙壁上溅起碎石!他们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被战火吞噬!
“该死!”陈雅心中暗骂一声!革命军的铁律——保护人民!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她立刻放下步枪,对着楼下正在组织冲锋的军官厉声吼道:“三连长!看到右边巷口了吗?!有老百姓!立刻派人!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快!”
她的声音穿透了枪炮声!三连长闻声望去,脸色一变,立刻吼道:“一班!跟我来!掩护老百姓!”
几个战士立刻冒着弹雨冲了过去,用身体组成人墙,掩护着那几个吓坏了的平民往后方撤退。
但陈雅的心并没有放下。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战场,又发现了几处被战火波及的民居!窗户里有人影在惊恐地晃动!街道角落有孩子在无助地哭泣!
“不行!这样不行!”陈雅心中焦急。战斗还在继续,清军的零星抵抗和冷枪随时可能伤及无辜!必须让更多的平民知道哪里安全!
她猛地站起身,不顾暴露在窗口的危险!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下方混乱的街道,对着那些可能躲在门窗后的惊恐面孔,用清晰而响亮、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喊道:
“石家庄的父老乡亲们——!”
她的声音如同清越的钟声,在枪炮的轰鸣中异常清晰地传开!
“我们是北伐军!是工农的队伍!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伤害一个百姓!”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跑!躲在家里!锁好门窗!远离窗户!”
“看到我们戴着红星的队伍了吗?!往他们后面跑!往城南方向跑!那里有我们的后方!有安全的地方!”
“不要怕!我们保护你们!革命军来了!天就亮了——!”
她的喊话声在硝烟弥漫的街道上空回荡!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绝望的平民指明了一丝方向!
“砰!砰!”几发子弹呼啸着从她耳边飞过!打在窗框上,木屑飞溅!是远处清军冷枪手的报复!
陈雅身体猛地一缩,但没有趴下!她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最危险的弹道,依旧坚持着,对着下方能看到人影晃动的方向继续喊话:
“往南跑!跟着戴红星的战士!快——!”
她的身影暴露在窗口,红发带在硝烟和寒风中如同燃烧的火焰般醒目!也成为了敌人冷枪的目标!
但她眼神坚定,毫无惧色!保护人民,是比消灭敌人更重要的责任!这是她作为革命军人、作为团政委的信念!
终于,在她的喊话和战士们的引导下,一些胆大的平民开始试探着冲出藏身之处,在战士们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向城南方向跑去。
更多的人则按照她的指示,死死关紧门窗,蜷缩在屋内最安全的角落。
看到这一幕,陈雅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迅速蹲下,重新架起汉阳造,赤红的眼眸再次锁定了一个试图在屋顶上放冷枪的清军士兵。
“砰!”
枪响!人倒!
战斗,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