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的河岸泛着青灰色,淤泥里还陷着半截官军的铁甲,甲片上的铜锈在晨光里泛着暗绿,像是这场灾难留下的疤痕。宋江踩着没脚踝的泥浆,一步步走上临时搭起的土台,官袍下摆沾满褐色的泥点,被清晨的凉风灌得猎猎作响。他高举着那枚泛着幽蓝冷光的铜令牌,令牌边缘的棱角在晨光里划出冷冽的线条,映得他眼底满是坚毅:“兄弟们!” 声浪雄浑有力,撞在远处的水泊上,激起层层涟漪,“这洪水淹得了咱们的陷阱,冲得垮咱们的堤坝,却淹不了咱们梁山好汉的骨头!官军想来犯,咱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逵的板斧狠狠劈下,在泥泞的河滩上磕出沉闷的声响,震得身边半人高的芦苇丛簌簌抖落水珠,几尾藏在叶间的水蜘蛛慌乱逃窜,掉进淤泥里没了踪影。他精赤的膀子上挂着缠人的水草,沾着泥浆的发丝黏在黢黑的脸上,却掩不住咧嘴大笑时露出的两排白牙,憨直又勇猛:“宋大哥说得对!洪水算个啥?官军算个啥?俺们梁山弟兄,就没怕过谁!” 话音未落,泛着寒光的斧刃突然划破潮湿的空气,稳稳指向河对岸浓稠如墨的雾气,“俺们新挖的陷阱,比以前深三尺,还埋了尖木桩,官军敢来,保管让他们腿断骨头折!”
河滩上,横七竖八堆着半人高的尖木桩,每根都被削得棱角锐利,桩尖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 那是浸透桐油后,又特意在熬煮的血水里淬过的痕迹,既防腐又锋利。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尖锐的斜面,45 度角的切削痕迹工整得令人心惊,这是按照现代力学原理反复测算的最佳角度,足够穿透任何精良的铁甲,让敌人一脚踏入就再也无法挣脱。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夯土声,混着士兵们粗粝的号子,在晨雾中凝成一股肃杀的暗流,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拼尽全力,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滴进泥里,晕开小小的圆点。
007 像只灵活的狸猫般,突然从土台后钻出来,裤脚沾满的泥浆已经凝结成块,硬邦邦的,帆布书包上还挂着几缕湿漉漉的草茎,显然刚从芦苇荡的泥泞处跋涉而来。她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丝往下淌,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却笑得狡黠又得意。她将一个铁皮罐头塞进李逵粗糙的大手里,罐口缠着的麻绳因雨水浸泡变得发胀松软,仿佛随时会断开:“铁牛哥,给你的‘勇气补给’!” 她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着李逵平日里的粗嗓门,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恶作剧的笑意,“比你平时啃的生肉有劲儿多了,打仗时吃,保准能多劈十个官军!”
李逵好奇地掀开锈迹斑斑的罐头盖,一股咸香混着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 —— 里面的牛肉干被掰成小块,裹着芝麻,底下还埋着几截油亮的辣条渣。这可是 007 用自己最后一块压缩饼干,跟物资管理员磨了半天才换来的 “宝贝”,平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李逵盯着罐头里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刚要伸手去抓,后颈突然挨了武松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力道刚好让他清醒,又不至于疼。
“笨货,留着打仗时吃,现在吃了,等会儿扛木桩就没力气了。” 武松的虎皮裙上,缀着的兽牙在晨风中哗啦作响,裙角不知何时蹭上的荧光粉,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往下掉,在李逵黝黑的背上印出个歪歪扭扭的绿手印,像个滑稽的印章。李逵挠着后脑勺嘿嘿直笑,也不生气,反而把罐头往怀里揣得更紧了些,生怕被别人抢了去,那模样活像个护着糖的孩子,连板斧都往腋下夹了夹。
我蜷缩在新画的防御图旁,指尖冻得发麻,炭笔在浸透夜露的青石板上频频打滑,原本规整的线条变得歪歪扭扭。忽然,一股松木混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鲁智深的水磨禅杖 “当啷” 一声横在我面前,杖头那朵锃亮的铁莲花恰好兜住斜飘而来的雨丝,为我挡住了凉意。“小娘子当心着凉,这鬼天气,淋了雨容易生病。” 他粗布僧袍上的水珠不断坠落,滴在防御图 “伏击点” 三个字周围,晕开一圈圈墨色涟漪,却没弄坏关键的标记,像在特意保护这些字。
“洒家按你说的‘声学原理’,在芦苇荡里埋了空陶罐,罐口朝上,上面盖着薄泥。” 鲁智深突然压低声音,蒲扇大的手掌在我肩头轻轻虚按,生怕惊动了河对岸的官军,“官军只要一踩上去,陶罐就会碎,‘咔嚓’一声,咱们在这边就能听见,提前做好准备 ——” 话音未落,他突然把禅杖重重杵在地上,学着陶罐破裂的声响:“咚 —— 咚 ——” 粗犷的嗓音里竟带着几分惟妙惟肖的颤音,逗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冻得发僵的手指都灵活了些。
周围几个帮忙整理木桩的喽啰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有人笑得直拍大腿,差点把手里的木桩扔在地上;有人捧着肚子在泥地里打滚,眼泪都笑出来了;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总爱皱着眉头的刘唐,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鲁智深见状,干脆双手合十,扮作菩萨念经的模样,那魁梧的身形配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反差格外强烈,惹得众人笑得更欢了,原本紧张的备战氛围,也因这小小的插曲变得轻松了些,连空气都仿佛暖和了几分。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烈,晒得淤泥都冒出热气,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像在蒸桑拿。林冲正用我教的 “三角函数” 测量弓箭射程,他把箭杆在地上摆成直角,影子在泥地里投出清晰的三角形,边缘笔直:“按 30 度角射,箭能精准落到对岸的柳树林,刚好能覆盖官军的必经之路。” 箭尾的羽毛沾着泥点,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判断,他用指尖在我画的 “弹道曲线” 上轻轻一点,语气里满是认可:“你标的‘抛物线顶点’,比军师的锦囊还准,以后射箭,就按这个来。” 他突然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雕翎箭,箭杆上刻着个小小的 “西” 字,是他的专属标记,“给你的,防身用,这箭杆结实,射程也远,比匕首管用。”
日头西斜时,粼粼波光将整片水泊染成流动的金箔,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戴宗裹着一层未散尽的晨雾,从芦苇荡里疾步而出,神行甲上三十六枚铜铃随着他的步伐撞出细碎声响,在空荡的湖面上激起层层回音,格外清脆。他背上的竹篓里,野果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熟透的山枣与红莓透出玛瑙般的光泽,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晕,看着就让人垂涎,像一颗颗小小的宝石。
“对岸的官军在搭浮桥,看规模,怕是要大举进攻了。” 戴宗扯下腰间的水囊,猛灌两口,脖颈处的汗珠顺着青布衣襟滚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他粗粝的指节叩击着水囊,发出空瘪的闷响,显然水已经喝光了。说罢,他突然蹲下身,脚下的枯枝发出 “咔嚓” 的脆响,伸手从竹篓底部摸出一颗挂着晨露的野枣。枣子裹着一层白霜般的薄雾,显然是从深山背阴处摘的,格外新鲜,塞进我掌心时还带着山林间的凉意:“他们搭浮桥的速度比你算的早了整整半日,得提前做好准备,别让他们占了先机。”
我望着对岸浮桥上晃动的黑影,铁甲与原木碰撞的 “哐当” 声顺着风传来,清晰可闻。枣皮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我轻轻咬开枣子,甜腻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混着微微的酸涩,倒像是这多变的战局,有紧张也有片刻的甘甜。对岸的火把渐渐亮起,连成蜿蜒的红线,映得河面泛起诡异的血光,而手中野枣的凉意,正随着体温慢慢消散,提醒着我战斗即将来临,容不得半点松懈。
正思忖间,宋江突然将刻着北斗七星的玄铁令牌拍进我掌心,令牌表面泛起的幽蓝微光,将戴宗带回的情报笼罩其中。那张被雨水浸透的宣纸上,“五千精兵” 四个字因受潮晕染得愈发醒目,墨迹仿佛化作锋利的刀刃,刺得人眼眶发烫,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应对的决心。
“按原计划行事,不用慌。” 宋江的指腹轻轻蹭过我掌心里的令牌,带着安抚的力量,“你的‘声东击西’计,既利用了地形,又能出其不意,准能成。” 远处传来李逵的吼声,他正指挥喽啰们往芦苇荡里撒辣椒粉,红色的粉末在风中飘成薄雾,呛得旁边的武松直咳嗽,却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反而加快了速度。007 举着个简易风车跑过,风车叶片上沾满了辣椒粉,转起来时红雾漫天,像团燃烧的火焰:“看我的‘化学武器’!等官军过来,保证让他们呛得睁不开眼,连弓都拉不动!” 她的帆布鞋踩在泥地里,溅起的泥点落在我新做的 “信号旗” 上,把代表 “进攻” 的红旗染出几个褐色斑点,却丝毫不影响它的醒目,反而像添了几分战斗的痕迹。
傍晚的霞光把水泊染成金红色,像铺了一层融化的宝石。我们围在篝火旁烤干粮,火焰跳动着,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暖洋洋的。李逵趁武松不注意,抢了他手里的烤狼肉,刚咬了一口,就被武松抢回半块,两人闹作一团,板斧和朴刀在地上磕出轻响。“你那板斧要是再乱挥,误了正事,” 武松故意板着脸,眼底却满是笑意,“就把你绑在芦苇丛里当诱饵,让官军先对付你!” 李逵嗷嗷叫着要跟他算账,却在看到我递过去的牛肉干时停了手,乖乖接过肉干,大口吃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 “看在肉干的份上,不跟你计较”。鲁智深往火里添了根松枝,松脂爆起的火星落在我的发间,他伸手轻轻拂去,动作笨拙却格外温柔:“小娘子别怕,这火星是好兆头,说明咱们今晚准能打胜仗,比庙里的签还灵。”
宋江突然举起酒碗,碗里的酒映着漫天霞光,格外好看:“这碗酒,为了西西姑娘的妙计,为了梁山的弟兄,也为了咱们即将到来的胜利!” 说罢,他将酒液洒在泥地里,激起细小的烟尘,像是在祭奠即将到来的战斗。007 突然站起来,把最后一根荧光棒掰亮,绿莹莹的光在暮色里晃动,像颗小小的星星:“这叫‘胜利之光’!” 她把荧光棒往每个人手里塞,“拿着它,不管咱们在哪个位置作战,看到这绿光,就知道彼此都在,就像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李逵把荧光棒绑在板斧上,武松别在虎皮裙的扣眼里,鲁智深则插进禅杖的铁环里,走动时发出 “叮叮” 的轻响,成了独特的标记,在暮色里格外显眼。
夜幕降临时,河对岸传来浮桥搭建的声响,“咚咚” 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敌军逼近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握着林冲给的雕翎箭,箭杆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听着芦苇荡里空陶罐偶尔发出的轻响,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困难 —— 洪水、泥泞、强敌,都变成了此刻掌心的温度,变成了身边弟兄们的陪伴。李逵粗嗓门的笑声、武松拍后脑勺的疼、鲁智深拂去火星的暖、007 狡黠的玩笑,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勇气与默契,比任何锋利的武器都更有力量,支撑着我们面对一切挑战,无所畏惧。
当第一声陶罐的脆响划破夜空,清脆的 “咔嚓” 声在芦苇荡里回荡时,我知道,官军已经踏入了我们的陷阱,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赢了一半。而剩下的,就靠我们梁山弟兄的勇敢与团结,定能将强敌击退,守护好这片我们赖以生存的水泊家园。
突然,007 的风车停了,红色的辣椒粉不再飘散。她脸色发白地指着对岸:“他们…… 他们的浮桥是假的!” 远处的火把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河面上漂浮的木桶,木桶上盖着黑布,像一颗颗定时炸弹。戴宗的铜铃急促响起:“是火油桶!他们想烧芦苇荡!”
李逵的板斧 “哐当” 落地,他一把抓起辣椒粉罐:“俺去把它打灭!” 武松拽住他:“别冲动!按第二套方案!” 宋江的令牌蓝光骤亮,映出他凝重的脸:“快!撤到高地,用火箭反击!” 我望着河面上越来越近的木桶,突然明白勇敢面对不仅是冲锋,更是临危不乱的应变。而这场战斗,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凶险,芦苇荡的风里,已经带着火油的气息,像死神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