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他一直想不通,为何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追着他跑,为何她会突然闹着要嫁给萧景渊,还说这辈子无论嫁给谁都不嫁给他。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眼底翻涌的除了震惊,便只剩化不开的苦涩。
所以,她也重生了,是吗?
宇文谨浑身控制不住地发着抖,眼泪一滴滴砸在桌面上,喃喃自语:“老天爷,你告诉我,是不是她也重生了。”
她真的重生了,和他一样带着上辈子完整的记忆回来了。
所以她才会那样决绝地推开他 。
她早已看透了他的无情,那些被他忽略的委屈、被他掌控的无奈,她都没忘。
他们之间那段不堪的过往,从最初年少时的相遇,到后来的爱恨纠缠。
最后,她服毒自尽,死在了他的怀里,而他在她死后才明白,穆海棠对于宇文谨而言,她是他的命。
上辈子,她的父兄、她穆家满门,全成了他权力路上的垫脚石,死在了他亲手布下的局里。
那血海深仇,是刻在她骨血里的痛,是她永世不愿再触碰的伤疤。
她曾死前对着他,字字泣血地说:“宇文谨,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她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所以,她发现自己重生以后,才会拼了命地逃离有他的人生 —— 不再像从前那样追着他跑,也不再像上辈子那般不顾一切要嫁给他。
呵呵,原来如此。
如今所有说不通的地方,终于都能说通了。
她不想嫁给他,甚至是恨他,想要报复他,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站到太子那边。
因为她心里清楚,想要保住穆家满门,就必须选对靠山,而太子就是她认定的生路。
更因为她记得上辈子所有的事,知道想要真正避开他、甚至对付他,就必须保住萧景渊。
所以她才会在太子与萧景渊之间,最终选择了萧景渊。
宇文谨只觉得整个人都垮了,从刚重生时的狂喜,到发现穆海棠变心后的颓然挫败,到现在,他的心彻底冷了 ——
原来老天让他重生,从来不是眷顾,而是让他来赎上辈子的罪、还他欠下的债。
他的囡囡也重生了,带着前世所有痛苦的回忆。
这般境况下,他还怎么敢盼着和她再续前缘?她重生,没动手杀了他,恐怕都已是克制。
他太清楚了,她恨他,恨到巴不得他死。
所以她做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都是在报复他。
投靠太子是报复他。
扳倒苏家是报复他。
跟萧景渊厮混更是报复他。
昨夜母妃的事儿也是她干的,还是为了报复他。
宇文谨脱了力,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一滴滴眼泪从指缝间流出,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可是穆海棠,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这句话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在空荡的书房里轻轻回荡,这份深埋心底的爱意,隔着前世的血海深仇,隔着今生的刻意疏离,他怕是再也没机会说给她听。
相府这边,今日的排场着实盛大,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 几乎所有在京任职的官员,无论品级高低,都亲自登门,府门前的车马排了足足半条街,庭院里更是人声鼎沸,喜乐声、道贺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一对新人在司礼官的指引下,走完了繁琐的礼节:先是拜天地,再是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待 “礼成” 二字落下,昭宁公主便由喜娘搀扶着,头顶红盖头,踩着红毡,被送回了早已布置妥当的洞房。
仪式结束后,顾砚之并未立刻前往洞房,而是留在前厅,忙着招呼前来道贺的宾客 —— 他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与各位官员寒暄客套,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意,将主人家的礼数做得周全。
此时府中宴席按男女分设,太子,和萧景渊等一众男宾,全被安排在前厅,席间推杯换盏,谈笑声与酒器碰撞声交织,气氛热闹非凡。
而穆海棠,连同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则由顾夫人亲自引着,去了后院的花厅 —— 那里布置得雅致清净,更适合女眷们闲谈,桌上还摆着精致的茶点与鲜果,尽显待客之道。
穆海棠故意避开了同长公主说话的卫国公夫人 —— 长公主是县主的亲娘,人家女儿喜欢萧景渊,都闹到人前了,也没争过她,她闲的才会凑上去。
至于卫国公夫人,自己未来要朝夕相处的婆婆,她也不能凑,本来倒是没什么,可因着孟芙的事儿,怕是国公夫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怪她的。
她让丫鬟锦绣留在席上应付,嘱咐若是有人问起,便以 “如厕” 为借口遮掩。
其实她是找了处安静地方躲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她是真的懒得跟这些满身规矩、各怀心思的人周旋。
谁知道她才刚一出院子,就碰上姗姗来迟的顾云曦。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越是不想遇见谁,偏要遇见,不过她也没办法,谁让丞相府是人家一亩三分地呢。
如果自己能说的算,她八辈子怕是都不会登相府的门。
“呦,穆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都快开席了。” 顾云曦脚步一挪,稳稳挡住穆海棠的去路,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 这下,穆海棠就算想绕开,也没了退路。
穆海棠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顾小姐,我能去哪儿?无非就是在院子里透透气罢了。怎么,在丞相府里,连去院子透透气也不行?”
她顿了顿,眼神微微一冷,又添了句:“你们丞相府的规矩,倒是比别家大得多。只是‘来者是客’的道理,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顾小姐吗?”
顾云曦闻言,立刻皱起眉,语气里添了几分委屈,又带着点不甘示弱的尖锐:“到底是谁没有规矩啊?穆小姐难道没听过‘客随主便’?我瞧着快开席了,特意过来提醒你一声,分明是好心好意,你倒好,反过来拿话噎我,真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说着,还故意朝周围扫了一眼 —— 虽说这会儿后院人不多,但保不齐有路过的丫鬟仆妇,这么一说,倒显得穆海棠不识抬举,反倒是她这个主人家处处周到。
末了,她又轻哼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再说了,这是我家相府,我提醒客人一句宴席时辰,难不成还提醒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