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短暂的休整,更像是一次对中州规则的初步体验。缴纳了近乎苛刻的高额入城税,品尝了等级分明的现实滋味后,青木门这辆寒酸的马车,再次汇入前往天枢城的主干道。越靠近中州核心,灵气愈发浓郁精纯,道路愈发宽阔平整,以某种蕴含灵力的青金石铺就,车马行其上,平稳迅捷,且能感受到微弱的聚灵效果。
沿途的景象也愈发繁华。不再是简单的农田村庄,开始出现规模宏大的修真坊市、依灵脉而建的修炼塔楼、以及一些中小型宗门的附属城镇。天空中,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灵禽坐骑也明显增多,划破长空,留下道道灵光尾迹。这些景象,让来自陨仙山脉的林山、赵海等人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就连木易掌门,浑浊的眼中也难掩震撼与落寞。唯有李狗蛋,表面平静,内心却愈发警惕。繁华背后,是更深不可测的底蕴和更错综复杂的势力交织。
连续数日奔波,当马车驶上一处高坡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即使以李狗蛋的心境,也不由得微微一震。
地平线的尽头,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巨城,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城墙高耸入云,目测至少有数百丈之高,通体呈现一种暗金色,在阳光下流转着沉稳厚重的灵光,显然布满了强大无比的防御阵法。城墙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将整个平原都圈围了起来。
巨城上空,并非晴空万里,而是笼罩着一层半透明、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七彩光膜——护城大阵的光晕。光膜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游鱼般穿梭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偶尔有强大的飞行法器或修士想要直接飞越城墙,都必须从几个特定的、有重兵把守的空中门户通过,接受严格的检查。试图强行闯入或者隐匿身形?那层光膜散发的毁灭气息,让李狗蛋的元婴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那就是……天枢城?”赵海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林山也屏住了呼吸,被这修真圣地的气象彻底镇住。木易掌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带着无比的敬畏:“不错,中州核心,天下雄城——天枢城。此城据说乃上古时期大能修建,历经无数岁月扩建加固,阵法层层叠加,固若金汤,乃是抵御域外天魔和镇压中州气运的根基所在。”
王铁柱挠了挠头,憨憨地说了一句:“这城……真大,这墙,真厚实!要是用俺的手艺,这么一大锅,得炖多少肉才够吃啊?”
李狗蛋没有理会王铁柱的“专业”感慨,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扫视着巨城的细节。越是观察,心中越是凝重。这座城的防御,远超他的想象。别说他一个元婴初期,恐怕就是化神期老怪前来,想要硬闯也得掂量掂量。想要在这种地方救人,难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随着距离拉近,官道上的人流车马变得异常密集,堪称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修士随处可见,僧侣、道士、剑修、法修、甚至一些衣着奇特的异族修士。拉车的也不再是普通的骏马或低阶灵兽,而是各种气息不凡的蛟马、龙驹、甚至还有拖曳着华丽车辇的灵禽。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丹药、香料、法器混杂的奇异味道,以及无数修士身上散发出的强弱不一的气息,交织成一片复杂而喧嚣的灵压场。
李狗蛋敏锐地察觉到,这庞大的人流中,隐藏着不少高手。金丹期修士几乎随处可见,元婴期的气息他也感应到了好几股,虽然都刻意收敛,但那偶尔泄露出的丝丝威压,依旧如同暗流下的礁石,令人心惊。所有人的目标似乎都很一致——天枢城。而谈论的焦点,也大多围绕着即将召开的“妙音阁仙乐会”。
“听说了吗?这次仙乐会,妙音阁那位新晋的琴仙子‘月大家’将会首次公开献艺!”
“月大家?可是那位据说琴音能引动天地灵气,甚至洗涤心境的奇女子?”
“正是!据说其容貌更胜天仙,只是常年白纱遮面,无人得见真容。此次仙乐会,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宗门少主是为了一睹芳容而来。”
“哼,恐怕没那么简单。妙音阁此次广发请柬,连一些边陲小派都邀请了,怕是另有图谋。”
“慎言!妙音阁背景深厚,与几大顶级宗门关系匪浅,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的?”
各种议论声传入耳中,李狗蛋眼神微冷。“月大家”……苏清月!他们竟然给她冠上了这样的名号,将她当作吸引目光的招牌!听到旁人用带着觊觎和好奇的语气谈论她,李狗蛋心中杀意翻腾,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妙音阁”这个名字,在心底的账本上又狠狠记了一笔。
越是靠近天枢城,盘查越发严格。除了官方设立的关卡,李狗蛋还感应到不少隐晦的神识扫过车队,似乎在甄别着每一个接近城池的人。这些神识的主人,修为都不弱,显然属于不同的势力。整个天枢城外,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看似开放,实则戒备森严。
排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长队,青木门的马车才终于蠕动到了巨大的城门口附近。这城门洞高达数十丈,宽度可容数十骑并行,深邃无比。城门口站着两排身披重甲、气息森严的守卫,修为赫然都在筑基后期以上,小队长更是金丹期。他们目光如电,审视着每一个入城者。旁边还设有数面巨大的灵镜法器,光芒扫过,似乎能照出隐匿、伪装,甚至探测修为根底。
轮到青木门时,那冰冷的审视目光再次落在他们寒酸的马车和人员身上。木易掌门战战兢兢地再次递上身份玉牌和请柬。守卫小队长检查得比青石镇仔细十倍,甚至用一面灵镜对着每个人照了照。当灵镜光芒落在李狗蛋身上时,镜面泛起代表金丹后期修为的强烈金光。那小队长这才微微点头,但依旧冷声道:“青木门?记录在案。入城后,按指引前往外城西区‘迎仙苑’报到,自有安排住处。记住,天枢城内严禁私斗,飞行高度不得超过百丈,夜间有宵禁,违者重处!”
“是是是,谨遵上谕!”木易连忙应声。
缴纳了又一笔不菲的入城税后,马车终于缓缓驶入了那深邃的城门洞。光线微微一暗,仿佛穿过了一层水膜,那是城门口附加的检测阵法。一进入城内,喧嚣声浪和更加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城内的景象,更是让来自“穷乡僻壤”的众人瞠目结舌。街道宽阔得超乎想象,足以让几十辆马车并排行驶。两侧楼阁林立,雕梁画栋,最低的也有七八层高,直插云霄。店铺招牌闪烁着各色灵光,售卖着丹药、法器、符箓、功法、灵材……琳琅满目,许多东西连听都没听说过。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金丹修士多如牛毛,偶尔还能看到元婴修士在空中低空飞过,引得下方人群一阵骚动和敬畏的目光。
根据指引,马车在外城复杂如迷宫的街道中行驶了许久,才终于抵达所谓的“迎仙苑”。这是一片占地面积颇广的建筑群,但位置偏僻,设施简陋,显然是专门用来安置他们这种小门派和散修的地方。与内城那些灵气氤氲、宛如仙宫的豪华客栈相比,这里就像是贫民窟。
安排好住处后,李狗蛋站在简陋房间的窗口,遥望着内城方向。即使相隔极远,依然能感受到内城中心区域传来的几股令人心悸的庞大灵压,其中一股,带着一种靡靡之音般的诱惑力,却又暗藏锋锐,那里应该就是妙音阁的所在。
“果然守卫森严……”李狗蛋神识如丝,小心翼翼地向外蔓延,但刚接近内城边缘,就感觉到数道强大的神识屏障和预警阵法,他不敢轻易触碰,以免打草惊蛇。除了官方的守卫,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王铁柱推门进来,低声道:“大哥,俺刚才在院里转了转,听到不少闲话。说明晚仙乐会开始前,妙音阁会在内城‘流觞曲水’园先举办一场小范围的品鉴会,据说只有持有特定贵宾请柬或者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参加,‘月大家’可能会提前露面……”
李狗蛋眼中精光一闪。品鉴会?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能更早接近苏清月,或者至少摸清内场的部分情况。
“知道了。让大家都安分待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动。”李狗蛋沉声道,“尤其是你,铁柱,管好你的嘴和你的锅。”
王铁柱憨厚一笑,拍了拍胸脯:“大哥放心,俺晓得轻重!”
夜幕降临,天枢城并没有沉寂下去,反而亮起了无数璀璨的灵光灯盏,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尤其是内城方向,更是光华冲天,仙乐隐隐传来,一派繁华盛景。而外城西区这片“迎仙苑”,则相对冷清昏暗得多。
李狗蛋盘膝坐在榻上,并未修炼,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迷你版的元婴周身缭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电弧,那是吞下的劫雷之力。元婴怀中,那点“戍土之烬”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滋养着元婴和肉身。
“明天……”李狗蛋心中默念,“清月,再等我一天。”
他感受到怀中断剑“阿飘”似乎也受这天枢城特殊环境的影响,微微震颤了一下,但依旧沉寂。城外感受到的几股强大气息,内城严密的守卫,妙音阁深不可测的背景,还有那不知是敌是友、可能会制造混乱的“魔修”……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明天的仙乐会,必将是一场龙潭虎穴般的冒险。
天枢城外,看似平静的繁华之下,实已暗流涌动,只待一个契机,便会掀起滔天巨浪。而李狗蛋,便是准备投入这暗流中的一颗石子,誓要将这潭深水,搅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