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 深处 ， 吴长老 那 间 弥漫 着 陈旧 药香 与 阴冷 气息 的 静室 内 。 光线 透过 蒙尘 的 琉璃 窗 ， 勉强 照亮 着 堆积 如山 的 玉简 和 散发着 微光 的 药匣 。 空气 仿佛 凝固 了 ， 只有 墙角 一尊 半人高 的 青铜 丹炉 里 ， 不知 熬炼 着 什么 ， 发出 低沉 的 “ 咕嘟 ” 声 ， 如同 某种 沉睡 巨兽 的 鼾声 。
李狗蛋 垂手 肃立 在 下首 ， 低眉 顺眼 ， 将 《 龟息 敛气 诀 》 运转 到 极致 ， 努力 让自己 的 气息 显得 更加 “ 虚浮 ” 和 “ 不稳 ” —— 这 是 他 从 藏经阁 顶楼 “ 打扫 ” 归来 后 ， 吴长老 最 希望 看到 的 状态 。 他 的 心跳 平稳 ， 但 灵识 却 如同 最 敏锐 的 触角 ， 无声 地 捕捉 着 静室 内 每一丝 细微 的 灵力 波动 和 气味 变化 。 二哈 缩小 了 体型 ， 趴 在 他 脚边 ， 看似 懒洋洋 ， 实则 浑身 肌肉 紧绷 ， 狗鼻子 微微 耸动 。
吴长老 端坐 在 一张 由 阴沉 木 打造 的 宽大 书案 后 ， 枯瘦 的 手指 有 一下 没 一下 地 敲击 着 桌面 。 他 的 目光 落在 李狗蛋 身上 ， 如同 打量 一件 刚刚 完成 淬火 、 尚 需 观察 其 稳定性 的 器胚 。 那 眼神 里 没有 丝毫 温度 ， 只有 一种 居高临下 的 审视 和 一丝 难以 察觉 的 … 满意 ？
“ 器堂 那边 的 动静 ， 老夫 听说了 。” 吴长老 终于 开口 ， 声音 沙哑 ， 如同 砂纸 摩擦 。 “ 熔炉 意外 爆炸 ， 核心 阵纹 区域 受损 … 连 执法堂 长老 之子 都 在 小比 上 闹 出 了 不小 的 笑话 。” 他 的 嘴角 极其 轻微 地 向上 扯 了 扯 ， 形成 一个 几乎 无法 被 称为 笑容 的 弧度 。 “ 你 在 器堂 ‘ 交流 ’ 期间 ， 虽 无 直接 建树 （ 指 窃取 核心 阵纹 ） ， 但 此 番 混乱 ， 倒也 大大 挫 了 器堂 的 锐气 ， 让 那 群 只 知 打铁 的 莽夫 焦头烂额 。 于 我 丹堂 而言 ， 也算 是 一功 。”
李狗蛋 心中 冷笑 ： “ 老狗 ， 你 倒是 会 摘 桃子 ！ ” 面上 却 立刻 浮现 出 恰到好处 的 “ 惶恐 ” 与 “ 感激 ” ， 躬身 道 ： “ 弟子 愚钝 ， 在 器堂 笨手笨脚 ， 险些 酿 成 大祸 … 实在 不敢 居功 ！ 全 赖 长老 运筹帷幄 ， 器堂 方 有 此 劫 … 不 ， 是 … 是 意外 ！ ” 他 故意 把 “ 劫 ” 字 说 得 含糊 ， 又 慌忙 “ 改口 ” ， 显得 既 敬畏 又 愚忠 。
吴长老 对 他 的 “ 愚钝 ” 和 “ 敬畏 ” 似乎 颇为 受用 。 他 微微 颔首 ， 枯瘦 的 手 从 宽大 的 袖袍 中 伸出 ， 掌心 托 着 一个 小巧 的 白玉 丹瓶 。 丹瓶 温润 ， 瓶身 刻 着 简单 的 云纹 ， 瓶口 用 软木 塞 封 着 。
“ 念 你 此番 ‘ 辛劳 ’ ， 又 见 你 根基 似 有 不稳 之象 （ 指 李狗蛋 伪装 的 气息 跌落 ） ， 此 乃 老夫 亲手 炼制 的 ‘ 凝气丹 ’ 。” 吴长老 的 声音 难得 地 带上 了 一丝 “ 温和 ” ， 如同 毒蛇 吐信 前 的 嘶嘶 低语 。 “ 此丹 药力 精纯 ， 有 固本 培元 、 凝练 灵力 之 奇效 。 你 且 拿 去 ， 每日 服食 一粒 ， 好生 稳固 你那 ‘ 石基 ’ 。”
“ 固本 培元 ？ 凝练 灵力 ？ ” 李狗蛋 心中 的 警铃 瞬间 大作 ！ 他 太 了解 这 老狗 了 ！ 天上 掉 馅饼 ？ 不 ， 这 绝对 是 裹 着 蜜糖 的 砒霜 ！ 他 的 灵识 如同 最 精密的 探针 ， 悄无声息 地 扫过 那 白玉 丹瓶 。 瓶身 本身 并无 异样 ， 但 当 他 的 灵识 试图 穿透 软木 塞 、 触及 瓶内 丹药 时 ， 一股 极其 微弱 、 却 让他 浑身 汗毛 倒竖 的 熟悉 气息 ， 如同 潜伏 的 毒虫 ， 被 他 敏锐 地 捕捉 到 了 ！
蚀心散 ！
而且 浓度 比 之前 他 在 “ 福地 ” 试药 时 服下 的 那些 劣质 丹药 中 蕴含 的 ， 还要 高出 数倍 ！ 这 老狗 ， 是 嫌 他 死 得 不够 快 吗 ？ 还是 说 … 因为 他 在 藏经阁 顶楼 “ 办事不力 ” ， 这 是 一种 变相 的 惩罚 和 警告 ？
“ 嗷 呜 … ” 脚边 的 二哈 也 不安 地 低呜 一声 ， 狗鼻子 使劲 抽动 着 ， 意念 传来 强烈 的 厌恶 与 预警 ： “ 主人 ！ 臭 ！ 瓶子 里 有 坏 东西 ！ 比 以前 的 糖豆 还 臭 ！ ”
李狗蛋 强压 下 心头 翻涌 的 杀意 和 冰冷 ， 脸上 的 “ 感激 ” 之情 却 瞬间 达到 了 顶峰 ！ 他 扑通 一声 跪 倒 在 地 ， 双手 颤抖 着 （ 激动 得 ） 接过 那 白玉 丹瓶 ， 声音 哽咽 ， 几乎 要 落下 泪 来 ： “ 长 … 长老 ！ 弟子 何德何能 ！ 竟 蒙 长老 赐 下 如此 珍贵 灵丹 ！ 弟子 … 弟子 定 当 肝脑涂地 ， 以报 长老 再造 之恩 ！ ” 他 将 丹瓶 紧紧 攥 在 手心 ， 仿佛 捧着 稀世 珍宝 ， 那 份 “ 赤诚 ” ， 足以 感动 天地 。
吴长老 浑浊 的 老眼 中 ， 一丝 满意 的 神色 一闪 而逝 。 他 要 的 就是 这种 效果 。 一条 好用 、 听话 、 且 被 牢牢 控制 着 命脉 的 狗 。 “ 嗯 ， 起来 吧 。” 他 挥 了 挥手 ， 语气 恢复 了 一贯 的 淡漠 。 “ 好生 服药 ， 莫要 辜负 老夫 期望 。 下去 吧 。”
“ 是 ！ 弟子 告退 ！ ” 李狗蛋 再次 深深 叩首 ， 这才 起身 ， 倒退 着 离开 了 静室 ， 直到 退出 门外 ， 才 转身 ， 脸上 的 “ 激动 ” 瞬间 褪 得 干干净净 ， 只剩 下 一片 冰冷 的 漠然 。 他 低头 看 了 看 手中 的 白玉 丹瓶 ， 指节 因为 用力 而 微微 发白 。
“ 老狗 … ” 他 心中 默念 ， “ 这 份 ‘ 大礼 ’ ， 老子 记下 了 。”
离开 丹堂 核心 区域 ， 穿过 几条 弥漫 着 浓郁 药香 （ 混杂 着 丹毒 ） 的 回廊 ， 李狗蛋 径直 朝着 “ 福地 ” 深处 、 靠近 后山 的 一片 区域 走去 。 那里 是 丹堂 圈养 “ 铁甲猪 ” 的 地方 。 铁甲猪 ， 一阶 下品 妖兽 ， 皮糙肉厚 ， 生命力 顽强 ， 尤其 是 对 低阶 丹毒 有着 惊人 的 抗性 和 消化 能力 ， 是 处理 丹堂 大量 废弃 药渣 的 最佳 “ 清道夫 ” 。
还未 靠近 猪圈 ， 一股 混合 了 猪粪 、 腐烂 药渣 和 某种 腥臊 味 的 浓烈 气息 便 扑面而来 ， 熏 得 人 头晕眼花 。 “ 哼哧 哼哧 ” 的 猪叫 声 此起彼伏 ， 如同 沉闷 的 擂鼓 。
猪圈 由 粗糙 的 黑石 垒砌 而成 ， 占地 颇广 。 里面 数十头 体型 壮硕 如 小牛犊 、 浑身 覆盖 着 灰黑色 、 如同 铁片 般 坚硬 鬃毛 的 铁甲猪 ， 正 在 泥泞 不堪 的 食槽 前 拱食 。 它们 的 食物 ， 正是 一桶桶 从 丹房 运来 的 、 颜色 诡异 、 冒着 热气 的 废弃 药渣 糊糊 。 这些 蕴含 着 微量 丹毒 和 驳杂 灵力 的 “ 猪食 ” ， 对于 铁甲猪 而言 ， 却 是 难得 的 美味 和 能量 来源 。
负责 看守 猪圈 的 是 一个 名叫 朱大常 的 外门 弟子 ， 炼气 三层 修为 ， 身材 肥胖 ， 满脸 油光 ， 正 靠 在 猪圈 栅栏 上 打盹 ， 对 猪群 的 喧闹 充耳不闻 。 看到 李狗蛋 过来 ， 他 只是 懒洋洋 地 抬 了 抬 眼皮 ， 算是 打过招呼 。 “ 福地 ” 的 试药童 地位 低下 ， 连 看守 猪圈 的 弟子 都 懒得 多 搭理 。
李狗蛋 也 不 在意 ， 他 径直 走到 一个 刚 被 倒 满 新鲜 药渣 糊糊 的 巨大 石槽 前 。 浓烈 的 怪味 混杂 着 热气 蒸腾 ， 里面 五颜六色 的 糊状物 翻滚 着 气泡 ， 看着 就 令人 作呕 。 几头 离 得 近 的 铁甲猪 立刻 兴奋 地 围 了 过来 ， 发出 急不可耐 的 哼叫 ， 长长的 猪嘴 使劲 往 石槽 里 拱 。
李狗蛋 面无表情 地 从 怀里 掏出 那个 白玉 丹瓶 。 他 拔掉 软木 塞 ， 一股 比 猪食 糊糊 更加 浓郁 、 甚至 带着 一丝 诡异 甜香 的 药味 散发 出来 。 瓶内 躺着 十 粒 龙眼 大小 、 色泽 深褐 、 表面 粗糙 、 毫无 光泽 的 丹药 。 这 就是 吴长老 口中 “ 药力 精纯 ” 的 凝气丹 ？ 恐怕 连 丹堂 最 低等 的 炼丹 学徒 练手 的 废丹 都 不如 ！ 唯一 “ 精纯 ” 的 ， 大概 就是 里面 蕴含 的 蚀心散 了 。
他 看 也 不 看 ， 手腕 一翻 ， 将 整 瓶 丹药 ， 连 瓶 带 药 ， “ 噗通 ” 一声 ， 全部 丢 进 了 那 翻滚 着 气泡 的 药渣 糊糊 中 ！
白玉 丹瓶 迅速 沉没 ， 那 十 粒 劣质 凝气丹 也 在 高温 和 粘稠 的 糊糊 中 迅速 溶解 、 化开 。 那 一丝 诡异 的 甜香 瞬间 被 浓烈 的 药渣 怪味 掩盖 ， 消失 得 无影无踪 。
“ 哼哧 ！ 哼哧 哼哧 ！ ”
原本 就 围 在 石槽 边 的 几头 铁甲猪 ， 似乎 对 这 新 加入 的 “ 佐料 ” 产生 了 异常 的 兴奋 ！ 它们 的 哼叫 声 陡然 拔高 ， 变得 更加 急促 和 亢奋 ！ 拱食 的 动作 也 变得 疯狂 起来 ， 硕大 的 猪头 互相 挤撞 着 ， 争抢 着 那 片 刚刚 倒入 丹药 的 区域 ！ 甚至 有 几头 离 得 稍远 的 猪 也 被 吸引 过来 ， 加入 了 争抢 的 行列 ， 整个 猪圈 顿时 陷入 一片 混乱 的 哄抢 ！
“ 啧 ， 今天 这 药渣 味道 这么 好 ？ ” 打盹 的 朱大常 被 猪群 的 异常 喧闹 吵醒 ， 揉 了 揉 惺忪 的 睡眼 ， 嘟囔 了 一句 ， 又 换 了 个 姿势 ， 准备 继续 睡 。 他 对 猪群 的 亢奋 早已 见怪不怪 ， 只 当 是 今天 的 药渣 里 加了 什么 “ 好料 ” 。
李狗蛋 冷眼 看着 那群 争抢 得 眼 都 红 了 的 铁甲猪 。 蚀心散 的 特性 他 太 清楚 了 —— 初期 会 刺激 神经 ， 带来 短暂 的 亢奋 与 力量 幻觉 ， 如同 饮鸩止渴 。 但 随之而来 的 ， 便是 更深 的 侵蚀 与 透支 。 这些 皮糙肉厚 的 家伙 ， 或许 能 抗 住 普通 丹毒 ， 但 面对 吴长老 “ 特制 ” 的 、 浓度 翻倍 的 蚀心散 … 结果 会 如何 ？
他 嘴角 勾起 一丝 冰冷 的 弧度 。 “ 老狗 赏 的 ‘ 糖 ’ ， 老子 无福消受 。 就 请 诸位 猪兄 代为 品尝 吧 。” 他 低声 自语 ， 转身 离开 了 臭气熏天 的 猪圈 ， 身后 只 留下 猪群 更加 疯狂 的 嘶吼 和 争抢 声 。
是夜 ， “ 福地 ” 深处 的 铁甲猪 圈 ， 一反 常态 地 灯火通明 （ 由 廉价 荧光 石 提供 ） 。 数十头 铁甲猪 如同 打了 鸡血 一般 ， 在 圈 内 横冲直撞 ！ 它们 的 眼睛 在 昏暗 的 光线下 泛 着 不正常 的 红光 ， 口中 发出 低沉 而 狂躁 的 咆哮 ， 坚硬的 蹄子 将 地面 的 泥泞 践踏 得 四处 飞溅 ！ 它们 疯狂 地 撞击 着 黑石 垒砌 的 墙壁 和 粗大 的 铁木 栅栏 ， 发出 “ 砰砰 ” 的 巨响 ！ 整个 猪圈 仿佛 变成 了 一个 疯狂 的 斗兽场 ！
看守 弟子 朱大常 被 这 前所未有 的 狂暴 景象 吓 得 面无人色 ， 连滚带爬 地 跑去 报告 监工 赵四 。 赵四 带着 几个 凶神恶煞 的 手下 赶来 ， 试图 用 鞭子 和 棍棒 镇压 ， 但 平时 还算 温顺 的 铁甲猪 此刻 却 如同 疯魔 ， 悍不畏死 地 冲撞 着 ， 甚至 差点 将 一个 躲闪不及 的 手下 撞 飞 ！
“ 他娘 的 ！ 这些 畜生 吃 错药 了 吗 ？ ” 赵四 气急败坏 地 咒骂 着 ， 却 也 束手无策 ， 只能 下令 加强 栅栏 ， 任由 猪群 发泄 。 这 场 疯狂 的 闹剧 一直 持续 到 后半夜 ， 猪群 的 嘶吼 才 渐渐 平息 下来 ， 但 并非 恢复 平静 ， 而是 变成 了 一种 有气无力 的 、 带着 痛苦 意味 的 呻吟 。
次日 清晨 ， 当 朱大常 战战兢兢 地 靠近 猪圈 时 ， 看到 的 是 一片 狼藉 和 萎靡 。 栅栏 被 撞 得 歪歪斜斜 ， 地面 一片 泥泞 。 昨天 还 生龙活虎 、 亢奋 异常 的 铁甲猪 们 ， 此刻 全都 瘫 倒 在 地 ， 口吐 白沫 ， 眼神 涣散 ， 浑身 的 铁甲 般 的 鬃毛 都 失去 了 光泽 ， 软塌塌 地 贴在 身上 。 它们 的 呼吸 微弱 而 急促 ， 仿佛 随时 都会 断气 。 整个 猪圈 弥漫 着 一股 比 往日 更加 浓烈 的 腥臊 和 … 某种 衰败 的 气息 。
朱大常 傻眼 了 。 赵四 闻讯 赶来 ， 看着 这 一 地 半死不活 的 铁甲猪 ， 脸色 阴沉 得 能 滴 出 水 来 。 “ 废物 ！ 连 几头 猪 都 看 不好 ！ ” 他 一脚 将 朱大常 踹 翻 在 地 ， 厉声 喝问 ： “ 昨天 的 药渣 是 哪 个 丹房 送 来 的 ？ 里面 掺 了 什么 东西 ？ ”
而 此刻 ， 在 远处 石屋 的 阴影 中 ， 李狗蛋 正 透过 窗缝 ， 冷漠 地 注视着 猪圈 方向 的 混乱 。 他 的 手中 ， 把玩 着 一枚 从 废丹房 捡来 的 、 毫不起眼 的 黑色 石子 。 “ 蚀心散 … 加倍 … ” 他 低声 自语 ， 眼中 寒光 一闪 。 “ 老狗 ， 你 的 ‘ 犒赏 ’ ， 味道 如何 ？ ” 那 群 萎靡 的 铁甲猪 ， 就是 最 直观 的 答案 。 这 份 “ 毒饵 ” 的 威力 ， 远超 他 的 预料 ， 也 让 他 对 吴长老 的 狠毒 ， 有了 更 深刻 的 认识 。 同时 ， 一个 模糊 的 念头 也 在 他 心底 悄然 滋生 ： 或许 … 这 蚀心散 ， 也 并非 完全 无解 ？ 至少 ， 这些 猪 还 没 死 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