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后山废弃矿洞的深处,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苔藓和陈年矿尘的土腥味。几缕惨淡的光线从上方坍塌的缝隙艰难地挤进来,勉强照亮了盘膝坐在一块平整青石上的李玄真(李狗蛋)。他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富有韵律,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气流。这气流带着一种混沌而内敛的意蕴,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微微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吐纳——正是《混元功》炼气篇运转时的微弱外显。
距离张虎“意外坠崖”已过去半月有余。外门管事带着两个弟子草草勘察了那处深涧,除了几块松动的碎石和陡峭的崖壁,什么也没发现。张虎平日里欺男霸女,仇家不少,他那个内门的大哥张龙似乎也并非真心疼爱这个弟弟,或者正在暗中调查不便声张,总之,此事最终被定性为“失足”,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杂役区荡起几圈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沉寂下去。
但这表面的平静,并未让李玄真放松分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张龙那双怨毒的眼睛意味着什么。那日在伙房空地,张龙远远扫过他时,目光中的阴冷和探究,如同毒蛇的信子,让他脊背发凉。他知道,张虎的死,张龙绝不会轻易揭过,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或者,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这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逼得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实力…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这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执念。
于是,这处连二哈都是费了好大劲才嗅到的、位于废矿洞最深处的隐秘角落,成了他临时的修炼“洞府”。条件简陋,胜在绝对安全,远离人群的目光和潜在的窥探。
丹田处,那鸽卵大小、缓缓旋转的灰白色气旋,便是他此刻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炼气初阶的标志!每一次内视,感受到气旋中流淌出的丝丝冰凉灵力滋养着经脉,强化着筋骨,李玄真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强烈的渴望。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全力运转《混元功》炼气篇。这得自废弃药田的完整功法,其玄奥程度远超之前那残破皮卷。行功路线更加复杂精妙,对灵气的吸纳、炼化、运转效率提升了数倍不止!如果说之前吸收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如同用漏勺舀水,那现在,至少换了个破碗!
矿洞中稀薄的天地灵气,被功法产生的无形吸力牵引着,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透过皮肤毛孔,渗入他的体内。这些驳杂的灵气在《混元功》那混沌包容的特性下,被艰难地碾磨、提纯,最终化为同源的灰白灵力,汇入丹田气旋。
过程依旧缓慢,远不如他“挨揍引气”或“吸食丹气”那般迅猛,但胜在稳定、安全,是真正的根基之道。每一次周天运转完毕,气旋便凝实一丝,灵力储量也微不可察地增长一分。积跬步以至千里,这个道理,经历过生死危机的李狗蛋比谁都懂。
弹幕在修炼间隙偶尔闪过:“稳是稳…就是忒慢了点…”“张龙那厮说不定在憋坏水…”“唉,要是有丹药就好了…” 想到丹药,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几颗“品质稍好”的废丹——上次再探废丹房的收获。其中一颗蕴含相对温和灵气的聚气丹失败品,被他视若珍宝,准备留到冲击炼气中阶的关键时刻再用。
“汪呜~”
一声刻意压低的呜咽从洞口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和邀功的意味。
李玄真缓缓收功,睁开双眼。黑暗中,两点琥珀色的幽光迅速靠近,带着一股灵动的风。是二哈!它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还在蹬腿的野兔,皮毛油亮的脊背上沾着些草屑泥土,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成功的狩猎。
与半月前相比,二哈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
体型明显健硕了一圈,原本略显瘦削的骨架被流畅的肌肉覆盖,充满了爆发力。一身黑黄相间的毛发变得如同上好的绸缎,油光水滑,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微弱的光泽,仿佛有灵气在其中流淌。最惊人的是它的眼神——那琥珀色的竖瞳里,闪烁着远超普通犬类的智慧光芒,灵动、狡黠,甚至带着一丝人性化的情感表达。
“主人!吃!” 清晰而连贯的意念如同温润的水流,直接涌入李玄真的脑海,不再是之前模糊的“饿”、“好”等单字词汇。意念中还夹杂着捕捉兔子时的短暂画面片段:潜伏、冲刺、精准锁喉!
“好小子!干得漂亮!” 李玄真眼睛一亮,接过还有些温热的野兔,用力揉了揉二哈毛茸茸的脑袋。二哈享受地眯起眼,尾巴摇得飞起,意念传递着纯粹的喜悦:“二哈…厉害!主人…夸!”
这意念沟通的能力,随着二哈灵智的彻底稳固,变得愈发顺畅和丰富。距离更远(如今能在数十丈外清晰传递预警),信息更准确(能模糊描述目标的数量、强弱气息甚至大致方位),理解指令也更加深入(“盯梢张龙”、“寻找特定气味”、“佯攻骚扰”等复杂战术都能执行)。它已然成为李玄真不可或缺的眼睛、耳朵和暗中的利爪。
更让李玄真惊喜的是二哈对灵气的敏感度。它现在不仅能模糊感应到李玄真怀里的灵石、令牌和《混元功》卷轴散发的气息,甚至能分辨不同物品灵气属性的细微差别!比如,它能清晰指出李玄真怀里那颗“温和废丹”的灵气最为“舒服”,而废丹房深处那些毒瘴废渣的气息则让它本能地感到“危险”和“厌恶”。
“来,二哈,再试试这个。” 李玄真起了考校的心思,从怀里掏出一块几乎灵气枯竭的下品灵石废渣——正是月夜挖宝时木匣里的“添头”。他将灵石握在手心,运转《混元功》刻意收敛自身气息。
二哈鼻翼翕动,琥珀色的眼睛瞬间锁定李玄真握紧的拳头,意念笃定:“石头…没味…硬!” 它准确地分辨出这是“死物”,且灵气近乎于无。
接着,李玄真又悄悄将那卷冰冷的《混元功》黑色卷轴从怀里露出一角。二哈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眼神变得凝重而渴望,低低呜咽一声:“主人…宝贝…凉…香!” 它对这卷轴的气息反应最为强烈,甚至超过了对灵石的渴望,仿佛那冰冷的触感和玄奥纹路对它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果然…” 李玄真心中暗忖,更加确认这卷轴和开启二哈灵智的那颗狂暴废丹,以及自己这诡异的《混元功》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还有那枚黑色令牌…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令牌沉寂着,只有在他修炼或遭遇危机时才会传来那丝熟悉的冰凉感。这些秘密,如同隐藏在迷雾中的宝藏,等待着他实力足够时去挖掘。
“狗蛋哥!狗蛋哥你在里面不?” 王铁柱刻意压低的、带着点气喘的声音从矿洞外传来。
“柱子,进来吧。” 李玄真应道。
王铁柱猫着腰钻进来,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用厚布裹着的瓦罐。一股混合着淡淡草药清香和浓郁肉香的气息顿时在矿洞中弥漫开来,冲淡了土腥味。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还有一丝掩不住的兴奋。
“快!趁热!今天这锅‘百草煨骨汤’可不一样!” 王铁柱献宝似的揭开瓦罐盖子,热气腾腾,汤汁呈现一种诱人的乳白色,里面翻滚着几块带肉的骨头和一些辨识不清的根茎草药。
“哦?有啥不一样?” 李玄真嗅了嗅,感觉体内的《混元功》气旋似乎都活跃了一丝。
“俺…俺照着那本捡来的破烂药膳册子琢磨的!” 王铁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看你突破后好像经脉有点…嗯…不得劲?俺就想着,加了几味后山采的‘地筋草’和‘血纹菇’,还有一小块上次二哈抓到的‘铁皮野猪’的板油!那册子上说,这些东西温和滋补,能润经脉,壮气血!”
他舀了一大碗递给李玄真,又给眼巴巴的二哈也倒了一碗在破陶盆里。“俺试过了,没毒!俺自己喝了一小碗,感觉浑身暖烘烘的,力气都大了点!”
李玄真看着王铁柱真挚的眼神,心中微暖。这个憨直的兄弟,或许修炼天赋平平,但在厨艺和这份用心上,真是没得说。他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大口。汤汁浓郁鲜美,入腹之后,一股温和的热流迅速扩散开来,并非灵气,却仿佛滋养着疲惫的肉身,尤其是之前被阴煞寒气侵蚀、又被毒瘴灵气冲击过的细微经脉暗伤处,传来阵阵舒泰的熨帖感。丹田气旋的运转,似乎也因这股滋养而流畅了一丝丝。
“好!柱子,你这手艺绝了!” 李玄真由衷赞道,大口吃喝起来。二哈也埋头在盆里,吃得呼噜作响,意念传来满足的“好吃!热乎!”。
王铁柱的“灵膳”,效果确实提升了!虽然远不如丹药直接提供灵气,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对正处于巩固根基、修复暗伤阶段的李玄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这口腹之欲的温暖,也是这危机四伏的修行路上,难得的一丝慰藉。
“嘿嘿,狗蛋哥你喜欢就好!” 王铁柱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着李玄真和二哈吃得香,比自己吃了还开心。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对了,狗蛋哥,俺今儿去领月例的时候,好像看到张龙了…他在跟外门执法堂的刘管事说话,眼神…怪吓人的,还往咱们杂役区这边看了好几眼…”
李玄真咀嚼的动作微微一滞,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随即又恢复平静,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柱子,记住,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张虎是自己摔死的,跟咱们没关系。最近少出门,干活也避开人多的地方。”
“嗯!俺晓得!” 王铁柱用力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对李玄真的信任。
矿洞内,温暖的食物香气与外界无形的压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玄真默默地喝着汤,感受着体内《混元功》气旋的运转和肉身被灵膳滋养的舒泰,目光却穿透昏暗,仿佛看到了远处张龙那张阴沉的脸。
他知道,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间隙。张龙在暗中窥视,如同潜伏的毒蛇。外门大比的消息虽然还未正式公布,但风声已起,那是他脱离杂役身份、获取更多资源的唯一跳板!
变强!更快地变强!
他放下碗,抹了抹嘴,对王铁柱道:“柱子,收拾一下。二哈,警戒范围扩大一倍!” 说罢,他再次盘膝闭目,心神沉入丹田,更加疯狂地催动《混元功》。灰白色的气流在他周身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矿洞中稀薄的灵气被更猛烈地牵扯过来。
二哈立刻起身,无声地蹿到矿洞入口处的阴影里,双耳警惕地转动着,琥珀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强大的嗅觉和听觉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着更广阔的区域。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呜,意念清晰而坚定:“主人…放心…二哈…守着!”
王铁柱也赶紧收拾好瓦罐,拿起一把破旧的柴刀,守在李玄真另一侧,紧张地注视着洞口,像一尊忠实的门神。
废弃的矿洞深处,一人、一犬、一友,在无声中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李玄真沉浸在修炼中,每一次灵气的吸纳,每一次经脉的冲刷,都让他向炼气初阶的顶峰更近一步。气旋在旋转,灵力在累积,血肉在灵气的淬炼和灵膳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坚韧。左臂骨裂的旧伤早已痊愈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而在他怀中,那冰冷的黑色卷轴和沉寂的令牌,如同蛰伏的巨兽,默默见证着这只“边陲野狗”在阴影中的悄然崛起。变强的渴望,对危机的警惕,以及对未来的野望,在这压抑的平静中,如同地火般汹涌奔腾,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喷薄而出,焚尽一切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