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的喧嚣仿佛凝固的油脂,粘稠、燥热,混杂着浓烈的肉香、汗臭和劣质酒气。巨大的烤全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骨架,几块带着焦脆油皮的肋骨可怜兮兮地挂在上面,最肥美的羊腩部位早已消失无踪,尽数化作了独眼龙和大小头目们腹中的“战利品”。
独眼龙赵霸斜倚在主座的虎皮大椅上,那只独眼半眯着,满足地拍打着鼓胀的肚皮,油光锃亮的络腮胡上还沾着几粒晶莹的盐花和凝固的蜜渍。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震得旁边案几上的空酒碗嗡嗡作响。
“痛快!哈哈!疤脸,你这烤羊的手艺…嗝…越来越地道了!尤其是那羊腩,刷了蜜就是不一样,又脆又香,够劲道!”他含糊不清地夸赞着,声音洪亮,带着酒足饭饱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疤脸刘在一旁点头哈腰,脸上那道蜈蚣疤都笑成了一朵扭曲的花:“寨主喜欢就好!都是小的们用心伺候!这羊啊,就得吃那口热乎焦脆的,油滋滋的才够味!”
底下的大小头目们也是杯盘狼藉,个个吃得满面红光,敞胸露怀,大声吹嘘着今日劫粮的“丰功伟绩”,污言秽语和粗鄙的笑话在厅堂里回荡。喽啰们挤在边缘和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残羹冷炙,喉结滚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上层酒池肉林、下层饥肠辘辘的割裂感。
李狗蛋缩在伙房与聚义厅相连的阴影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只露出一双贼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主座上那个志得意满的身影。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急促,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轰鸣。手心全是冷汗,黏腻腻的,几乎握不住拳头。
“吃啊…使劲吃…独眼龙,多吃点,你丫的‘畅快淋漓’套餐马上就到!”他内心疯狂刷屏,紧张与一种近乎病态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让他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
主座上的独眼龙脸上的满足笑容骤然僵住!
他那拍打肚皮的手猛地一顿,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突兀的错愕,随即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慌乱取代。他脸上的红润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瞬间转为一种铁青,额头上、脖子上,细密的汗珠如同雨后春笋,“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在跳跃的火把光芒下闪闪发亮。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喧嚣的宴席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离得近的疤脸刘最先察觉不对,脸上的谄笑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问:“寨…寨主?您…您这是…?”
独眼龙没有回答。他那只独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厚实的手掌猛地死死按在了小腹的位置,青筋在额角暴跳。他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什么,牙关紧咬,腮帮子绷得像两块坚硬的石头。
但那股来自腹中的力量,如同苏醒的火山,狂暴而不可抑制!
“噗——!!!”
一声惊天动地的、如同破旧风箱被猛然撕裂的巨响,猛地从一个满脸横肉、坐在独眼龙下首的络腮胡头目屁股下爆发出来!
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所有的谈笑和碰杯声!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食物腐败、硫磺和某种难以描述的腥臊的恶臭,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聚义厅!
“呕——!”坐在络腮胡旁边的一个山羊胡师爷,原本还在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武器”正面击中,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绿,猛地捂住嘴巴,身体剧烈地前倾干呕起来。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咕噜噜…噗噗噗——!”
“哎哟我…噗嗤——!”
“妈呀!憋…憋不住啦——!”
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又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整个聚义厅瞬间陷入了恐怖的连锁反应!所有吃了加料羊腩的头目们,肚子里的“三步倒”药效彻底爆发,混合着巴豆粉的强力泻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哀嚎声、怒骂声、惊恐的尖叫声,以及那连绵不绝、此起彼伏、如同放鞭炮般的“噗噗”声,混杂着迅速弥漫开来的、足以熏死蚊蝇的浓烈恶臭,共同奏响了一曲荒诞至极的“喷射交响乐”!
刚才还威风凛凛、大快朵颐的头目们,此刻丑态百出:
? 独眼龙脸色铁青,身体像虾米一样佝偻着,双手死死按住肚子,试图阻止那汹涌的洪流,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油腻的桌案上。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是愤怒到极致却又无法宣泄的痛苦。
? 疤脸刘离得最近,首当其冲,被那恶臭熏得一个趔趄,脸色煞白,捂着口鼻连连后退,结果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正好坐在一滩不知哪位头目刚喷射出来的、黄白相间的秽物上!他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越蹭越脏。
? 络腮胡头目是“首喷”者,此刻正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裤裆部位一片深色的濡湿迅速扩大,顺着椅子腿往下淌。他眼神呆滞,仿佛灵魂都被那股洪流冲走了。
? 山羊胡师爷则直接滚到了桌子底下,蜷缩成一团,身体筛糠般抖动,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噗噗”声和痛苦的呻吟。
? 其他头目也好不到哪去,有的捂着屁股满地打滚;有的试图冲向厅外,却在半路就“一泻千里”,留下一条污秽的轨迹;有的直接瘫软在地,放弃抵抗,任由身体本能地“自由发挥”。整个大厅的地面,迅速被各种颜色和质地的污秽覆盖,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李狗蛋躲在阴影里,看得目瞪口呆,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最初的紧张被巨大的荒诞感和报复成功的狂喜取代。
“壮观!真他娘的壮观!!”他内心疯狂咆哮,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无声的、极其恶劣的笑容,“真·一泻千里!独眼龙这脸色,啧啧,跟吃了死耗子似的!疤脸刘…哈哈哈!让你平时作威作福,这下真成‘屎’上飞了!效果拔群!老子这‘三步倒’加‘窜稀套餐’简直绝配!值了!那点胸毛燎得值!”
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导演的杰作。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动辄打骂喽啰的头目们,此刻如同被扒光了毛的落汤鸡,在屎尿屁的泥潭里挣扎哀嚎,这画面带来的冲击感和扭曲的“爽”感,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聚义厅边缘和门口的喽啰们,此刻全都傻眼了!
他们脸上的羡慕和饥饿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恶心取代。那恐怖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们的鼻腔和胃袋上。
“呕——!”一个年轻的喽啰最先忍不住,弯腰狂吐起来。
“我的娘咧…这…这是什么味儿啊!”另一个喽啰脸色发绿,连连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同伴。
“跑!快跑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瞬间,如同被捅了马蜂窝,聚在门口的喽啰们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和头目威严,争先恐后地转身,像没头苍蝇一样朝厅外疯狂涌去!推搡、踩踏、叫骂声混作一团,场面彻底失控!
聚义厅内,是头目们喷射哀嚎的“竞技场”;厅外,是喽啰们被恶臭熏得屁滚尿流的“大逃亡”。整个黑风寨的核心区域,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由屎尿屁和恶臭引发的巨大混乱!
李狗蛋躲在角落,看着这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景象,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如同野草般疯长。成了!彻底乱了!这正是他等待的、浑水摸鱼的绝佳时机!跑路的时机到了!
他正盘算着是先摸疤脸刘还是哪个离得近的倒霉头目,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绷紧,准备趁乱冲向“喷射中心”——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荒诞达到顶峰的瞬间——
“吼嗷——!!!”
一声沉闷、压抑、却蕴含着无边暴怒与凶戾气息的兽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闷雷,猛地从后山方向滚滚传来!
这声音并非多么高亢刺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威压,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它轻易地压过了聚义厅里所有的哀嚎、怒骂、屁声和喽啰们的尖叫,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撞进了每一个活物的耳膜和灵魂深处!
整个喧嚣混乱的黑风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魔爪狠狠扼住了咽喉!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喷射的头目们停止了哀嚎,痛苦扭曲的表情僵在脸上,只剩下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和失禁。
逃跑的喽啰们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连呕吐都忘记了。
就连独眼龙赵霸,这位铁青着脸、冷汗如瀑的寨主,此刻也猛地抬起了头,那只独眼死死瞪向后山的方向,里面充满了惊愕、难以置信和…一丝深埋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他腹中的翻江倒海似乎都被这恐怖的吼声暂时冻结了!
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凶戾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伴随着那声怒吼,从后山方向汹涌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山寨!
空气仿佛凝固了,温度骤降。跳跃的火把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不断摇曳的恐怖阴影。
李狗蛋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刚才的狂喜和得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黑风老祖?!”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老油条的话:“老祖爱吃血食…活蹦乱跳的才够劲儿…脾气怪得很,一个不顺眼,管你杂役头目,都是点心!”
这吼声中的凶戾,远超他想象!比他听过的任何猛兽都要恐怖百倍!那绝不仅仅是饥饿,而是被强行打断某种重要进程(闭关?)后爆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暴怒火!是被浓郁的血腥气和极致的混乱彻底激怒的凶兽!
“完了…玩脱了…”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更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让他手脚冰凉。这混乱…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恐怖得多!独眼龙他们喷射的秽物是臭,但这后山传来的气息,是纯粹的、毁灭性的死亡气息!
他缩在阴影里,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土墙,恨不得把自己融进去。他看到独眼龙挣扎着从虎皮椅上站起来,铁青的脸上肌肉疯狂抽搐,独眼中凶光与惊疑疯狂交织,死死盯着后山那片被黑暗吞噬的方向。那股凶戾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某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正踏着沉重的步伐,撕裂黑暗,朝着这片混乱的宴席之地,狂怒而来!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李狗蛋点燃的这把火,似乎引来了远超预期的灭顶之灾!跑!必须立刻跑!趁现在!趁这头真正的凶兽还未完全降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炸裂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准备捕猎的孤狼,锁定了瘫倒在秽物中、正惊恐地望着后山方向的疤脸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