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路飞……”，他喃喃地念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却不再颤抖，只是无意识地攥紧了莉莉丝的手腕。
莉莉丝依旧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抬起，温柔地拂开他汗湿的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记起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了然的意味。
萨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鼻尖蹭过她的皮肤，带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原来那些模糊的心悸不是错觉，原来那些莫名的空缺早有答案。他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黑暗里行走，却不知身后早已刻满了羁绊的印记。
“他……现在在哪？”过了好一会儿，萨博才抬起头，蓝色的眼眸里还蒙着水汽，却多了份急切的清明。
提到艾斯，他的指尖又微微收紧，“你说他跟四皇对上了？他没事吧？”
莉莉丝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痕，动作温柔。
“他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至少现在，是意气风发的‘火拳’。”
听到这话，萨博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松弛，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那是骄傲，又藏着几分后怕。他想象着艾斯站在海贼船船头的模样，想象着火焰在他手中燃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幸好……他们都还在。
“路飞呢？”他又问，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个笨蛋……没闯什么祸吧？”
“他还没出海呢，听艾斯说，他们约定好十七岁出海。”
“……也好……”
萨博望着远处翻滚的浪花，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伸手将莉莉丝也扶了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歪掉的帽子，尽管眼底还带着红痕，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深处多了些什么，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沉甸甸的。
“谢谢你，莉莉丝。”萨博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莉莉丝的身影，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妥帖地收进了眼底。
此刻他彻底明白了，从她刻意提起黑桃海贼团，到那句带着引导意味的“故人”，她分明早就知道他与艾斯的渊源，却没有直接点破。
只是耐心地牵着线，引着他自己撞开记忆的闸门。这份体谅，比任何直白的告知都更让人心安。
莉莉丝闻言笑了笑，眼角的弧度柔和得像被海风熨过。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目光转向远处的海面。
“不用谢。”她语气轻快了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纵容，“艾斯那小子，说起来算是我的晚辈。”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衣袖上绣着的暗纹，声音里添了几分回忆的温度。
“而且，这也算是送他的一份礼物吧。上次分别的时候可是约定了，等他打赢了四皇，去给他庆功呢。”
说到这里，她侧过头看向萨博，眼底闪烁着促狭的光，“现在看来，他倒是没吹牛。不过你们兄弟俩重逢的场面，想必会比庆功宴更热闹吧？”
海风卷着她的话音漫开，萨博望着她带笑的眉眼，又想起记忆里艾斯那副如太阳般耀眼的模样，紧绷的嘴角终于彻底松开，露出一抹带着释然与期待的笑。
“嗯……到那个时候去见他吧，不知道他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漫过来，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也撩起莉莉丝垂在肩头的发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海岸的礁石上，身后是连绵的黑暗，身前是被月亮照亮的一片粼粼波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温柔的夜色裹了起来。
萨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些沉在记忆深处的儿时片段，就像被月光催醒的贝壳，一个个从他嘴里滚落出来。
“你知道吗？有次路飞偷了达旦的酒，结果喝醉了抱着树桩喊‘我是海贼王’，被艾斯追着打了三条街，最后还是我把他藏进谷仓才躲过一劫。”
他说着，嘴角忍不住扬起，眼里盛着细碎的笑意。莉莉丝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摆上沾着的细沙。
她看见萨博讲到兴头上时，会不自觉地抬手比划，模仿着路飞当时的傻样，又或是学着艾斯皱着眉的表情，连语气里的那点不易察觉的别扭都学得惟妙惟肖。
其实这些事，艾斯早就跟她讲过了——讲的时候，艾斯也是这样笑着，语气里带着点嫌弃，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暖意。
可此刻听萨博讲来，又像是另一番滋味。萨博的声音比艾斯低沉些，带着他独有的温和，连带着那些琐碎的细节都变得鲜活起来。
海浪一次次漫上沙滩，又悄然退去，留下细碎的泡沫，像谁的低语。萨博还在继续讲着，总会以一句“你知道吗？”作为开头。
他说的时候，眼神时而亮得像燃着小火苗，时而又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仿佛那些遥远的画面正顺着他的声音，一点点在眼前铺展开来。
……
早晨，萨博和克尔拉带着帕里来到海岸边送莉莉丝。
帕里被洗得干干净净，原本纠结的毛发变得柔软蓬松，沾着点阳光的暖意。那双曾像蒙着灰雾的眼睛，此刻清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
他小小的身子在克尔拉怀里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先发出一点细碎的哽咽，却异常清晰的开口 。
“莉莉丝姐姐……谢谢你。”
三个字说得很慢，每个音节都像是从心底掏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立刻挂了颗晶莹的泪珠，却倔强地没让它掉下来，只是定定地望着莉莉丝，小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了。
“我一定努力的。”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却透着股认真的劲儿，“努力学着变强，努力记住你说的话，努力……努力变成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大家的人。”
海风轻轻吹过，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写满决心的眼睛。
他知道莉莉丝要走了，那些被温柔对待的时光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此刻却要轻轻画上一个逗号。
“要再见……”说到这，他终于没忍住，泪珠“啪嗒”一声掉在克尔拉的手背上，烫得人心里发软。
他赶紧用手背抹了把脸，又抬起头，努力弯起嘴角，像是在笑，眼里却涌进更多的水光，“一定要再见啊，莉莉丝姐姐。等我变得厉害一点了，我就去找你，还有……还有萨博哥哥说的，那个叫艾斯的哥哥，我也想认识他。”
克尔拉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帕里却挣脱开，伸出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莉莉丝的衣角，像是怕这一松手，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眼神那么郑重，像在许下一个最珍贵的约定，让初升的阳光落在他脸上，都染上了几分让人鼻酸的温柔。
莉莉丝闻言，缓缓蹲下身，她抬起手，掌心带着清晨微凉的湿气，轻轻覆在帕里柔软的头顶，指尖温柔地揉了揉那蓬松的毛发。
“嗯，我等你。”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海风拂过海面时最柔和的那一缕，“等你变得厉害起来，等你来找我，也等你见到艾斯——他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萨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电话虫，小巧的身体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在打盹。
他将电话虫轻轻放在莉莉丝手心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微微顿了顿。
“这是专门调过频的，”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晨露般的清润，“无论你在哪儿，打过来我都能接到。”
莉莉丝握着电话虫，那小小的生命在掌心微微蠕动了一下，她点点头，没说话。
昨晚他们聊了很久关于艾斯的事，从少年时的横冲直撞到出海后的成长，甚至还有他的家人……
此刻，海风吹动萨博的衬衫，露出他锁骨处淡淡的疤痕。他看着莉莉丝，目光认真得像在许下一个重要的约定，“你去见艾斯的时候，请一定叫上我。”
莉莉丝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晨光在他眼底跳跃，映着海的蓝，也映着她的影子。她弯了弯唇角，声音清浅却坚定，“好。”
远处的浪涛开始变得清晰，朝阳正一点点从海平面升起，金色的光芒漫过沙滩，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段即将被续写的故事，带着无限的期待，在晨光里缓缓铺展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