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手底下的二番队,自从御田离开后就一直没有队长,此刻二番队的人刚把船锚抛稳,几个晒得黝黑的船员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往仓库走,笑声里还带着奔波后的沙哑。
莉莉丝微微偏头,打量着那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男人,她上次出现的那次,蒂奇并不在。
他身材高大粗壮,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下巴上是浓密且杂乱的黑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身上没什么亮眼装饰,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杂役船员,毫不起眼,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憨厚感。
他正低头听旁边的队员说着什么,嘴角扯出一点憨厚的笑,露出的两排牙齿掉了好几颗,看上去就像个勤恳又没什么心思的老好人,和其他咋咋呼呼的白胡子船员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木讷。
眼神里带着刻意收敛的“无害”,偶尔抬眼时,目光也显得浑浊而平淡,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野心”二字联系起来。
莉莉丝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目光,蒂奇似乎察觉到视线,忽然抬起头,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扫过来,浑浊的黑眼珠在阳光下没什么光泽,像蒙着一层灰。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有些腼腆的笑,抬手挠了挠头,又很快低下头,跟着队伍往船舱走,背影看起来和其他船员没什么两样。
“是刚从西海运物资回来呢。”身后传来马尔科的声音,他当然注意到了莉莉丝对蒂奇的关注,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二番队这群小子,这次倒是比预计早了两天yo。”
莉莉丝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的辛辣滑过喉咙。
“你们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他那样的实力竟然不是队长吗?”
马尔科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蓝眼睛里的笑意淡了几分,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他瞥了眼蒂奇消失的方向,注意到不远处的蒂奇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马尔科又转回头看向莉莉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即使是抛开自己对她的心思,他也清楚,这位原海贼王的干部、实力与自家老爹比肩的女人绝不会信口开河。
可蒂奇……那个总爱躲在角落喝酒,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的男人,真的藏着什么吗?马尔科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她既然这样说了,马尔科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当即准备过一会儿去找老爹聊聊。
萨奇正拎着酒桶过来,闻言脚步一顿,酒液晃出几滴在甲板上,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起来,“莉莉丝小姐是不是看错了?蒂奇那家伙的实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不,我绝对不会看错,他的霸气等级可不低啊,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在你们面前表现出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几个性子直接的队长握着拳头的手松了松,若换了旁人敢质疑船上的兄弟,他们早掏出武器干上去了。
可这话从莉莉丝嘴里说出来,想到白胡子交代的话,他们只能皱着眉往二番队船舱的方向瞅,蒂奇跟着船队跑了快二十年,怎么会……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甲板,队长们交换了个眼神,谁都没再说话。
怀疑的种子像颗受潮的豆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可二十多年的同伴情谊沉甸甸压在心头,让他们宁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蒂奇那憨厚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和眼前莉莉丝认真的神情重叠在一起,搅得人心头发闷。
……
夜晚,船长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海水冻住了,带着咸腥的滞重感。
白胡子陷在那张能容纳他庞大身躯的橡木座椅里,鎏金的扶手被岁月磨得发亮,指节敲在扶手上的声音“笃、笃”响,像重锤砸在每个队长的心上。
以藏搬来的梨花木椅子在地板上蹭出轻响,莉莉丝坐下时,裙摆扫过椅腿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不是敌意,是混杂着困惑、不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
队长们的脸色都很差,“对莉莉丝绝对相信”这几个字从老爹嘴里说出来,分量重得能砸穿船底。
这意味着,蒂奇那些年在众人面前刻意藏起的力量,那些看似无意的退让,全都是装的。
“怎么可能……”乔兹的声音闷闷的,他那双钻石般坚硬的手此刻正用力按着桌面,石质桌面竟隐隐裂开了细纹,“蒂奇那家伙,平时连抢肉都会让着新人……”
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堵住,眼底的困惑几乎要溢出来,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怀疑自己的兄弟?这比被敌人砍一刀还难受。
马尔科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蓝色的火焰在他指尖无声地跳动了一下,又被他按灭,他比其他人更冷静些,却也更早地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老爹,”他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蒂奇藏拙这么多年……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瞬间激起了涟漪,队长们开始回想过去与蒂奇的相处。
萨奇往杯子里倒酒,酒液晃出了杯沿都没察觉,他是管仓库的,最清楚蒂奇每次来拿酒时的样子,总是念叨着“还是老爹的酒最带劲”,那副满足的神情,难道全是装的?
白胡子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态的沙哑,却依旧有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儿子们啊,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我同样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莉莉丝身上,“但她的话,你们要听。”
没有多余的解释,可这句话足以让所有人心头一震。老爹从不怀疑自己的家人,这次却如此笃定。
这只能说明,蒂奇的问题,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莉莉丝安静地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她知道这些队长此刻的感受。
就像某天突然发现,自己从小吃到大的糖果里,其实裹着一颗没被发现的石子,怀疑自己的家人,这种感觉比打一场硬仗还要难受。
其实对于白胡子如此信任她说的话这件事,莉莉丝也觉得有些惊讶,她本来是没想这么直接地告诉他们的。
但与他的眼神交流中,莉莉丝读懂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了然与痛苦,就像已经知晓的未来终于要发生了一样。
罗杰那家伙肯定告诉他了很多事情,聪明如白胡子,应该已经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了一些真相。
“也不用这么担心,未来还早着呢。”莉莉丝轻松地笑了笑,敲散了几分凝固的沉重,她指尖轻轻搭在椅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焦虑的脸,笑意里带着点了然,“况且,就算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你也不会提前对他下手吧。”
白胡子突然大笑出声,“库啦啦啦啦啦……这是当然了,老子可是白胡子啊!”他有那个自信能保护住自己的儿子们,若蒂奇真的动了歪心思,他自然会收拾。
听到两人的对话,队长们有些着急,既然知道蒂奇要做些什么,那他们肯定是提前做准备啊,可听老爹的意思,是想放任他继续下去。
“老爹,我们真的不用做些什么吗?明知道他憋着坏水儿,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老爹,提防着点儿总没错,派人盯着他吧。”
……
他们心底虽然不是很愿意相信蒂奇的不轨之心,可只要有可能会伤害到老爹和其他人,他们就不可能按兵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