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荒原,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端木云御空而行,越往北,天地间的色彩越发单调,只剩下白、灰、黑三色。脚下的土地从戈壁变为冻土,再到被冰雪覆盖的荒原,气温已然降至呵气成冰的程度。
这里的灵气也变得与众不同,稀薄而冷冽,吸入肺中仿佛带着冰碴,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令人皮肤微微刺痛的锐利金铁之气,以及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星辰之力。这种环境,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久居。
根据星殒剑越来越清晰的嗡鸣指引,以及沿途在极少数冒险者聚集点打听到的支离破碎的信息,端木云知道自己正在接近那片传说中的“北境寒渊”。据说那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上古剑修的埋骨之地,藏着无数秘密与危险。
又飞行了数日,眼前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震撼的景象。
那是一条巨大到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劈开的峡谷!两侧峭壁高达千丈,光滑得如同镜面,直上直下,仿佛真的是被一柄无上神剑一击斩开!峡谷之中,凌厉的罡风呼啸,更有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剑意威压弥漫开来,让靠近者神魂颤栗。
这就是“剑痕峡”。
端木云降下高度,落在峡谷入口处。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峭壁之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无数道剑痕!这些剑痕历经无数岁月,却依旧清晰,每一道都残留着截然不同的剑意:有的炽热如火,仿佛能焚尽万物;有的冰冷死寂,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血液冻结;有的浩然磅礴,带着镇压一切的正义之气;有的诡谲多变,难以捉摸…
但所有这些剑意,都透着一股共同的、源自上古时代的苍茫与厚重气息。星殒剑在他背后发出兴奋不已的嗡鸣,剑身微微发热,仿佛游子归乡,与这片土地上的无数剑痕产生着共鸣。
端木云深吸一口冰冷的、蕴含着无数剑意的空气,迈步走入剑痕峡。
刚一进入,无数道无形的剑气便从四面八方袭来,切割着他的护体辉光,发出密集的“嗤嗤”声响。更有一股庞大的意志威压降临,试图让他屈服,让他后退。
端木云运转《星枢剑诀》,精纯的星枢剑意透体而出,与这片天地的古老剑意缓缓沟通。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每一步也都在感悟着、吸收着那些残留剑意中的精华。他对剑道的理解,在这条峡道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着,以往许多修炼中的疑惑豁然开朗。
短短数十里的剑痕峡,他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当他终于穿过峡道,走出另一端时,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眼神更加锐利,气息更加凝练,对剑的领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走出峡谷,眼前是一片被无尽冰雪覆盖的广阔平原,一望无际。而在平原的中心,一座巨大的黑色城池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冰雪之中。
城池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和不知名的玄冰砌成,风格古朴、粗犷、高大,与南方精致的建筑截然不同。许多地方已经坍塌,被冰雪掩埋,显得无比破败和苍凉。但整座城市的布局隐隐暗合某种玄奥的阵法,残留的断壁残垣上,也能看到一些让端木云眼熟的、与星枢剑诀中基础符文极其相似的刻痕。
死寂,是这座城唯一的主题。只有永不停歇的风雪呼啸而过。
端木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星殒剑的指引已经明确无误地指向这座城市的最深处。
他踏着厚厚的积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宽阔街道上,脚步声在死寂的城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城市很大,他走了许久,才来到中心区域。那里,有一座最为高大、保存也相对完好的建筑,形似一座巨塔,又像是一座巨大的剑柄倒插在地。
走近看去,这座建筑的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早已残破不堪、覆盖着冰霜的匾额。端木云挥手拂去冰霜,露出了下面两个古老却依旧能辨认其形的篆字——
星枢!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涌上端木云的心头。找到了!他真的找到了星枢一脉的遗迹!
他推开那扇早已腐朽、一触即碎的巨大石门,迈步走入剑阁之中。
内部比外面更加空旷寒冷,仿佛所有的热量都被抽空了。中央是一座布满无数剑痕的石台,似乎是演武或传承之地。
当端木云靠近石台,下意识地运转起《星枢剑诀》时,异变发生!
石台上那些古老的剑痕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一道极其虚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意识波动从石台中心浮现,艰难地凝聚成一个非常模糊的、由无数细微剑意构成的苍老人影。
人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却散发出一种纯粹而古老的剑意,与端木云和星殒剑同出一源。
“后世…弟子…”模糊的残魂发出微弱至极、断断续续的意念波动,带着一种无尽的疲惫,却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终于…等到了…星枢…不绝…”
端木云肃然,恭敬行礼:“后世弟子端木云,拜见前辈!”
残魂似乎消耗很大,凝聚的光影闪烁不定,它用最简洁的方式,断断续续地将尘封的秘辛道来:
此地,乃星枢一脉镇守九州极北的“镇渊剑阁”。其职责,便是监视并镇压寒渊深处一道通往恐怖“九幽”世界的缝隙,防止幽冥魔物入侵生灵世界。
上古末期,天地发生未知剧变,九幽缝隙异动加剧,最终爆发了惨烈无比的“镇渊之战”。星枢一脉弟子在此死战不退,最终几乎全员战死,才凭借剑阁大阵和无数先辈的牺牲,勉强将那缝隙重新封印,但剑阁也因此被打残,传承近乎断绝。
这缕残魂,便是当年一位战死长老的不灭剑意所化,凭借剑阁核心石台,残存至今,只为等待可能到来的星枢传人。
残魂告知,星枢主脉早在战前就已因故迁离,不知所踪,可能去了其他大世界或秘境。此地封印虽在,但历经无尽岁月,力量不断流失,已开始松动,需后世弟子寻得方法加固,否则一旦缝隙再开,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残魂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将一段复杂玄奥的、关于如何加固“寒渊封印”的法诀,以及一幅指向可能存在的星枢主脉线索的、残缺不全的古老星路图,直接印入了端木云的识海之中。
“守护…人间…重任…”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叹息,光影彻底消散,石台光芒黯淡下去,仿佛从未苏醒过。
端木云站在原地,久久无言。心情无比沉重。本以为是一次追寻根源的旅程,没想到却承接了如此沉重如山的历史责任和使命。镇守九幽通道…这几乎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职责。
他根据残魂最后的指引,在剑阁最深处,找到了一个被无数层强大剑意阵法掩盖的入口。穿过层层禁制,一个令人心悸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之中并非岩石,而是翻滚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纯粹的黑暗和死寂之气,丝丝缕缕阴寒的魔气正从裂缝边缘那些细微的破损处渗透出来!无数闪烁着星光的剑意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在裂缝之上,形成强大的封印,但明显可以看出,一些符文已经黯淡,锁链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这就是通往九幽的缝隙!
端木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按照刚得到的法诀尝试初步加固那些破损最严重的地方时——
突然!
一股极其隐晦、却充满贪婪与暴虐的魔气波动,猛地从裂缝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在另一侧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正用冰冷的目光窥视着这边,并且…尝试着凝聚力量,冲击那本就松动的封印!
端木云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星殒剑铿然出鞘,璀璨的星月辉光瞬间将这片地下空间照亮!他眼神锐利如剑,死死盯住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全身力量提至巅峰!
北境之行的终点,并非传承的喜悦,而是另一场更加深邃、更加恐怖危机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