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这笑声里没有分毫的喜悦,只剩下些许燃尽后的悲凉。
“哈哈……呵呵……巴洛克,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永远那么天真。”
“永远……那么正确。”
笑声戛然而止,被一阵剧烈到足以撕裂肺叶的咳嗽所取代,更多的黑紫色泥浆混合物从他嘴里,从他残破的装甲缝隙中喷涌而出,他费力的挣扎起身。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畸形了,几乎和这身装甲融为了一体,巴洛克看了一眼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说的对。”
“这东西……是垃圾。”
“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品……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设计……”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他放弃了支撑颓废的跪坐在巴洛克的面前,因为他装甲的足部设计已经无法满足他像正常人一样坐下。
“你当上首席后,我就离开了学院。”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联邦,帝国,哪怕是矮人的地下巢都我都去过,不管我找到多少大师,我脑子里……全都是你的设计……每一个,每一个细节,都让我感到窒息。”
“就在我最疯狂的时候,在一个下着雨的巷子里,他找到了我。”
“他?”
巴洛克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字眼,胸中燃烧的怒火被一丝尖锐的困惑刺穿。
“一个穿着黑袍的家伙,看不清脸。”
莱茵的独眼微微失焦,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瞬间,感受着那冰冷的雨水和更冰冷的绝望。
“他就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他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他对我说,‘你的才华,被你这副脆弱的血肉之躯束缚了。被那些所谓的工程伦理,被那可笑的机械美学,束缚了。’”
“‘巴洛克之所以是天才,因为他生来就是矮人,是山脉与钢铁的子嗣,是天生的工匠。而你,莱茵·克利夫,你只是个凡人。’”
神秘人的低语像是手术刀一样一点点的拨开莱茵内心最深处的自卑与不甘。
“他告诉我,有一种方法可以超越你。”
说到这里半死不活的莱茵声音里居然透出一股狂热。
“他给了我一块‘东西’……”
莱茵的人类半脸上,肌肉因回忆而抽搐。
“那东西是活的,巴洛克,你永远无法想象……它不是冰冷的金属,不是精密的构件,而是一团温热的、会呼吸的血肉。它在我手心里蠕动,它的每一次脉动,都直接在我的脑子里低语,向我展示了无数种……血肉与机械融合的可能!”
“那是一种全新的、亵渎的、却又无比诱人的知识!”
“他说,只要我能把它和我的战甲融合,我就能获得超越时代的‘进化’。”
“一年……他承诺,只需要一年,我就能把你,把你那可笑的天赋,远远甩在身后,所以我回来了,背着所有人就连校长他都不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巴洛克的耳膜。
他引以为傲,穷尽一生去钻研的机械学,在他挚友的口中,竟成了需要被“超越”和“抛弃”的枷锁。
而方法,是依靠那种来路不明的、散发着邪异与堕落气息的血肉造物。
“所以你就信了?!”
巴洛克的拳头狠狠砸进泥水里,飞溅的泥点打在他自己脸上,他却毫无知觉,双目赤红。
“你就用那种污秽的东西,来玷污你自己的心血?!”
“你的作为机械师的骄傲呢?!”
“我以为……我能控制它。”
莱茵的声音充满了懊悔与不甘,那张人类的半边脸痛苦地扭曲起来,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
“我拆解了它,分析了它,我原本是想做成外置的加在的‘骄傲’上,我以为我能像驯服一头野兽一样,把它变成我伟大设计中的一部分。”
“我把我最为骄傲的能量核心作为容器,将那团血肉包裹进去……我天真地以为,我的设计,我的理智,我的意志,可以驾驭这份疯狂的力量……”
他庞大的身躯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胸口的核心位置,一道浓郁的紫黑色光芒透过装甲裂缝,忽明忽暗地搏动着。
那光芒不再稳定,不再纯粹,像一颗被癌细胞侵蚀殆尽、濒临死亡的心脏。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
“它吞噬了一切。我的战甲,我的核心……还有我的身体。”
“它在我的血肉里扎根,在我的骨骼上生长。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它在我脑子里尖叫,用一种我听不懂却能完全理解的语言,告诉我更多的改造方案。每一个方案,都比上一个更疯狂,更强大……也更不像人。”
“我成了它的奴隶,巴洛克……”
莱茵的机械独眼重新聚焦,光芒黯淡下去,死死地锁在巴洛克身上。
“我追上了你,甚至……超越了你。你看,我现在的力量……远超任何魔导机械……可我……我却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一堆拼凑起来的、连结构图都没有的……垃圾。”
看着自己好友如今的惨样巴洛克所有的质问,在这一刻都被堵住了,只剩下无处发泄的愤怒淤积在他的胸膛,好像再停留一会他都会被这股愤怒所撑高了。
但胸腔中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没有消失,只是被一种更为深沉悲哀所淹没。
关于好友的离开他想过很多的可能...
可......他从未想过,莱茵居然是因为害怕自己回把他丢下这种屁话,他明明都把对方当成一生的挚友与对手,而对方却因为一些不可理喻的幻想而背叛了他们的友谊。
“你这个……白痴……”
“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踉跄着,从泥水中挣扎着站起来,不顾一旁人的阻拦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曾经的挚友,如今的怪物,想要狠狠的给他来上那么一拳。
就在这时,莱茵身上的异变陡然加剧。
“滋啦——!”
一道刺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电流尖啸声响起!
他胸口的核心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紫黑色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搏动,而是疯狂的爆闪!光芒穿透了厚重的装甲。
无数细小的电蛇在他体表疯狂乱窜,他脚下的泥地被瞬间高温灼烧,蒸腾起阵阵刺鼻的白烟。
“呃……啊啊啊啊!”
莱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他那只完好的人类眼睛猛地瞪大,眼白在瞬间被涌上的鲜血彻底吞噬。
“巴洛克……我的核心……失控了……”
他在剧痛的间隙中,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挤出这句话。
“它……要炸了……就像导师说的那样……”
他的机械独眼闪烁着代表最高警报的、疯狂的红光,死死地盯着已经走到他面前,满身泥泞的巴洛克。
“你……你总是……能修好我搞砸的东西……”
那张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物的脸上,竟然硬生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矮罐头……最后再……帮我一次……”
“修好……我……”
这三个字,像三柄烧红的锻锤,一锤砸在巴洛克的耳膜上,一锤砸在他的心口,最后一锤,砸碎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巴洛克的视野里,只剩下那张扭曲的、一半属于人一半属于怪物的脸,和那句最后的,近乎乞求的嘱托。
他没有回答。
矮人从不轻易许诺,但一旦行动,便胜过千言万语。
在莱茵话音落下的瞬间,在核心失控的尖啸攀至顶峰的前一秒,巴洛克动了。他那矮壮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迎着那狂乱闪烁的紫黑色光芒和四处乱窜的电蛇,一头撞进了怪物身前。
“疯子!”菲奥娜失声惊呼,下意识想上前,却被一旁前来支援的老法师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其他的队员在刚刚就被他分散出去救助伤员了只剩下资历最老的他留在这里。
虽然他的实力不是很行但也是学院里为数不多可以看得住菲奥娜的人了。
而芙蕾雅也在一旁看着,虽然她没有过这么‘奇妙’的经历,但看了这么多的小说此刻她也明白有些时候不能一直依靠像她这样的机械将神,更何况等会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她有足够的能力解决残局。
现在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别扭的家伙就行了,毕竟在来的时候她就给牧师小姐发过消息了,现在对方正在后面的安全区肆意的撸猫呢......
“滋啦!”
在上手的瞬间狂暴的电流瞬间舔过巴洛克的全身,把他身上的防护服都电出一个小洞,每一寸肌肉都在高压下痛苦地痉挛。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那双沾满泥污的粗糙大手,已经死死地扣在了莱茵胸前那片变形、破裂的胸甲上。
“给我……开!”
一声源自胸腔深处的怒吼,巴洛克双臂肌肉虬结,他无视了那些嵌入血肉的金属倒刺,无视了装甲边缘割开皮肤的剧痛,凭借着自己打铁多年的力气,硬生生将那片与血肉纠缠在一起的合金装甲向外撕扯。
“咔!嘣!”
金属断裂,肉筋崩断。一片混合着粘液和线缆的胸甲被他野蛮地扯下,重重地摔在泥水里。
核心,暴露了出来。
那不是巴洛克所熟悉的任何一种魔导核心。
那是一颗……掺杂着金属碎片的心脏。
.....
一开始是想写个典中典的狂妄蠢货赶快结束的,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