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仰起脸，对上宁仙那挤眉弄眼的表情。
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里面盛满了纯粹的疑惑，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清泉。
片刻之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被悄然点亮，那是领悟的光芒，璀璨而耀眼。
她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挺起小胸脯，摆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靠模样。
“姐姐，抱抱！”
小青迈开两条小短腿，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了那位名为马星儿的白衣女子。
宁仙在后面看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掌心不自觉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又在紧张之余，满怀着无法抑制的期待。
好好好，干得漂亮！
这软糯香甜，奶声奶气的呼唤，哪个女人能扛得住！
果不其然。
随着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不断靠近，马星儿周身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恨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消融。
她眼底深处盘旋交织的黑线，也重新露出了那份属于神巫的清明。
她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长久未曾与人接触的生疏，却又无比珍重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将那个小人儿，紧紧地拥入怀中。
宁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后背肌肉终于放松了下来。
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姐姐，你喜欢小青吗？”小青窝在她的怀里，仰着白嫩的小脸，用世界上最天真无邪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喜欢。”马星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微颤抖。
“那……你来给宁仙当坐骑好不好呀？”
小青的下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石破天惊。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这一句话瞬间抽干，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
宁仙一个后仰，脑袋差点撞墙上！
好家伙！
真不愧是我的好宝贝！
这清奇的思路，这超前的想象力，简直是天马行空！
卖个萌就想让一尊实力深不可测的远古大神过来卖身当坐骑，谈判还可以这样的！
“咳咳！那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宁仙清晰地感受到马星儿的视线越过小青的头顶，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连忙摆着手。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先不说这位姑奶奶愿不愿意，单单是等级，他也不到收第三个坐骑等级呀！
再说，白夜千泷那边可是早就预定了下一个名额的！
“哦！我知道了！下一个名额是给了那个红狐狸，对不对？”
小青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关键环节，恍然大悟地用小手一拍自己的脑门。
她的小眼睛里闪动着自以为是的聪慧光芒，一副看穿了所有内幕的模样。
“姐姐，没关系的，你可以先排队哦！”
“排队？除了那只红狐狸，还有其他的？”马星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真实的好奇，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似乎被她的话语勾起了兴趣。
“当然有啦，还有个总是欺负宁仙的蛇女坏女人……嗯，这样算下来，还要算上我，你最多排在第四位！”
小青极其认真地掰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头，一个一个地仔细数着，生怕算错了顺序。
宁仙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赶紧上前几步，想把这个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的小家伙给拎回来。
再让她这么口无禁忌地说下去，今天他们俩谁都别想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门了！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小青的衣角。
“蛇女？红狐狸？再加上你这条小龙女？”
马星儿抱着小青，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眸，此刻再度被某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所占据。
“都是大妖？”
她的目光仿佛化作了两道实质的利箭，直直地钉在宁仙的身上。
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宁仙只觉得自己的血液流动都变得滞涩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凝固。
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悄然消退了。
“抱歉，习惯使然。”
马星儿的唇边划开一个充满了自嘲的弧度。
“我现在这副模样，早已不是人了，或许……比那些大妖，更加邪恶，更加不容于世。”
宁仙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对自己如今身份的挣扎与深切的厌弃。
这或许就是突破口。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它呢？”
宁仙迎着她探寻的目光，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非你所能想象。”
“万族林立，相互攻伐，我们人类的处境，不过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今天，或许是明天，灭顶之灾随时都可能从天而降，将一切都碾为碎片。”
“在这样一个挣扎求存的时代，是救世的巫女，还是灭世的魔女，又真的有多大的分别呢？”
“我能感知到外界的一些气机变化，但……已经到了如此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吗？”
马星儿的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显然，宁仙的话触动了她。
“龙国在万族战场上的综合国力排名，已经跌落到五百开外了。有没有兴趣，换一种方式，出一份力？”
“你觉得，他们会接纳一个我这样的存在吗？”马星儿凝视着宁仙，反问道。
“龙国官方或许不行，但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去处。”
宁仙开始循循善诱。
“我保证让你宾至如归，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绝对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马星儿审视着宁仙，总觉得这小子不像是什么好人，说话的语气像极了那些在街头巷尾画大饼，拐骗无知少女的人贩子。
可是，她确实对外面那个天翻地覆的世界，动了看一看的心思。
还有怀里这个暖烘烘的、香喷喷的，让她感到无比心安的小丫头。
只是……
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挥去的颓然，“你说再多也是枉然。我离不开这里。我的肉身早已腐朽，巫女血脉也早已断绝，根本无法动用任何巫术，又如何能破开这囚禁了我千年的禁制？”
“您说的巫女血脉……是不是指和您一样，拥有这种特殊眼睛的人？”
宁仙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你见过？”马星儿的身体出现了一个轻微的震动。
“我确实见过一个，”宁仙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过，她只有一只眼睛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