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宫内,紧张的气氛持续了数个时辰,终于被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
怜舟沅宁一直守在外间,闻声便立刻站起身来。许是上次许清风生明煜时太过顺利,让她一时忘了,男人生子,本就是极不容易的事。
洛寂擦着汗出来,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喜悦:“陛下,贵卿福泽深厚,虽过程有些惊险,但终是平安诞下一位皇子,父子均安!”
又是一位皇子。
怜舟沅宁却并不在意那些,快步走入内室,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散尽的血腥味。
“陛下别看,臣侍现在丑的很……”许清风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鬓发,见到她进来,慌忙用被子蒙住了头。
怜舟沅宁无奈一笑,往榻上一坐,宠溺道,“怎么?现在不让朕看了,先前是谁做什么都要朕陪着?”
许清风乖乖将被子放开,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失落和委屈。
乳母将清洗干净的襁褓抱过来,小家伙红彤彤的,哭声倒是洪亮。
怜舟沅宁接过孩子,仔细看了看,柔声道:“辛苦了,易之。你看,孩子很健康,眉眼像你。”
许清风扁了扁嘴,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产后的沙哑和浓浓的鼻音:“陛下……又是个小子……臣侍……臣侍是不是很没用?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混着汗水和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怜舟沅宁心中微软,将孩子交给乳母,坐到榻边,轻轻握住他被汗水浸湿的手。他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胡说八道。”她语气带着罕见的温柔嗔怪,“朕的易之骁勇善战,如今又为朕诞育皇嗣,是大功臣,怎会没用?儿子女儿都是朕的骨肉,朕一般疼爱。你看明煜多活泼可爱,这个小子定然也是个健壮的。养好身子最要紧,莫要想这些无谓的事。”
她拿出绢帕,细细为他拭去眼泪和汗水,“不哭了,咱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许清风被她温言软语地哄着,情绪渐渐平复了些,但仍抽噎着说:“那……那陛下不能嫌臣侍只会生儿子……”
“朕何时嫌过?”怜舟沅宁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那等臣侍身子好了,陛下再和臣侍……”
许清风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怜舟沅宁抬手堵住嘴巴。
“先养身子,身子重要。”
“欸,陛下难道想反悔不成?说好要和我生个闺女的!”
“君无戏言!”怜舟沅宁急忙换了个话题,“朕倒是想了几个名字,你看看听着可不错?”
许清风被她温言软语地哄着,又听得她并未因又是皇子而显露失望,情绪渐渐平复了些,但仍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抽噎着强调:“那……那陛下不能嫌臣侍只会生儿子……下次,下次臣侍一定给陛下生个最漂亮的女儿!”
怜舟沅宁见他虽虚弱却依旧不忘“雄心壮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好,朕等着。易之生的,无论皇子皇女,定然都是最好的。”
“那陛下快说,想了什么好名字?”许清风吸了吸鼻子,眼睛重新亮起些许光彩,期待地望着她。
她从袖口中取出一张字条,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煊、烨、炽、骁、睿。
许清风看得出神,在口中不断重复着。
“敢问妻主,这些字都是何解啊?”
,“煊,意为温暖光明,声势很大;烨,火光灿烂的样子;炽,热烈旺盛;骁,勇健敏捷;睿,深明通达。易之可有中意的?”
许清风靠在软枕上,目光在几个字上来回逡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孩子的名字,他自是要格外用心些。
“煊……煊……”他轻轻念了两遍,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抬头看向怜舟沅宁,带着点试探的雀跃。
“陛下,臣侍觉得‘煊’字好!听着就暖和、亮堂!像太阳似的!咱们的儿子,以后肯定是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怜舟沅宁看着他重新焕发光彩的眼眸,心中柔软成一片。
“好,那就依易之所言,叫‘明煊’,怜舟明煊,如何?”
“怜舟明煊……”许清风低声重复了一遍,越念越觉得喜欢,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而满足的笑容,“好听,明煊心中定然也很欢喜,臣侍替他谢谢陛下。”
他高兴地想抬手比划一下,却牵动了产后的虚弱身体,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别乱动。”怜舟沅宁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责备,眼神却满是关切,“好好躺着休息。名字定下了,朕这就让孙德阳记入玉牒。”
她转头吩咐下去,然后又看向被乳母抱过来的小明煊。小家伙似乎知道父母在讨论自己,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
怜舟沅宁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到许清风面前:“易之,你看,我们的明煊,是不是很像你?”
许清风侧过头,看着襁褓中那个红扑扑、皱巴巴却充满生机的小家伙,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自豪。
“嗯,像臣侍好,以后也能像臣侍一样,保护陛下,保护哥哥姐姐。”
“好了,看了儿子,你也该安心歇息了。”怜舟沅宁将明煊交还给乳母,细心地为许清风掖好被角,“朕就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好。”许清风确实累极了,心神放松下来,浓重的倦意便席卷而来。
他听话地闭上眼睛,手却依旧紧紧握着怜舟沅宁的一根手指,仿佛这样便能安心入睡。
殿内烛火柔和,药香混合着新生儿的奶香,营造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怜舟沅宁就坐在榻边,看着许清风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握着她手指的力道也渐渐松开。
她轻轻抽出手,又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眼下才有时间为白日里选秀的事情善后。
她没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睡吧,朕的易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