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重归死寂,只有隔壁疯子偶尔无意识的抽噎声,证明着时间并未凝固。
林晚瘫在冰冷的地面上,许久才缓过一口气。与“寂”签订血契的过程,简直像是在鬼门关前跳了一曲胡旋舞,惊险刺激得让她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虚脱后的酸软。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她内视己身,丹田气海之内,原本稀薄杂乱的真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深邃如墨的黑色真气旋涡。这漩涡凝实而精纯,散发出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庞大力量的气息——这是属于“寂”的、来自罪渊核心的本源煞气,经过血契转化和铜钱调和后,化为了她自身的力量。
修为赫然已稳定在了炼气六层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至七层!这种提升速度,放在外界足以吓掉一堆人的下巴。
然而,林晚的注意力却完全被漩涡中央那一点异象所吸引。
那是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由最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金色液滴虚影。
它静静地悬浮在黑色漩涡的最中心,散发着淡金色的微光,与周围冰冷死寂的黑色煞气形成了极其鲜明、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对比。它是那般渺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色的漩涡吞噬碾碎,却又异常坚韧地存在着,散发着一种古老、尊贵、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微弱气息。
这是什么?
林晚的心神瞬间被这滴金色的血滴虚影牢牢抓住。她尝试用神识去触碰、去感知。
嗡……
就在她的神识轻轻触及那金芒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浩瀚磅礴的意念碎片,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猛地冲击了一下她的意识!
那并非完整的记忆或信息,而更像是一种…烙印在血脉最深处的…本能威压?以及一幅极其模糊、转瞬即逝的画面碎片:无尽的星穹崩塌,仙神喋血,一道撕裂寰宇的璀璨金芒如帝君之怒般斩落……
“呃!”林晚猛地收回神识,额角渗出细汗,心脏怦怦直跳。
那感觉太可怕了,虽然只有一刹那,却让她神魂震颤,仿佛窥见了某种绝对不该窥视的、属于纪元之前的宏大恐怖。
同时,她体内那新生的黑色煞气漩涡,对这滴金色血影似乎充满了某种矛盾的“情绪”——既有本能的排斥和畏惧,又被其深深吸引,仿佛飞蛾扑火般围绕着它旋转,甚至…在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试图炼化吸收它那微不足道散发出的丝丝气息?
而这炼化吸收的过程,竟让原本纯粹阴冷的煞气,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奇异的韧性?
这难道就是“寂”所说的“奇特血脉”?被血契激活后,显化在了她的丹田里?
它的存在,对“寂”的力量而言,究竟是毒药,还是……补品?那“寂”最初的震惊,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渴望?
无数疑问盘旋在林晚脑海,让她对这突如其来的内变化感到一丝不安。福兮祸所伏,这超越认知的东西出现在体内,总让她觉得像个定时炸弹。
但此刻,她没有更多时间去深究。地牢的环境也不允许她沉浸式内视研究。
她深吸一口气,将疑虑暂时压下,注意力转向了自身的变化。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与周围环境的煞气变得无比亲和。
心念微动间,甚至无需刻意运转功法,空气中那些游离的黑色煞气便如同温顺的绵羊,自发地、丝丝缕缕地汇入她的身体,融入那黑色漩涡之中,缓慢却持续地补充着她的消耗,提升着她的修为。这种修炼速度,比起她之前依靠阴煞石和铜钱,快了何止十倍!
她尝试着抬起手,意念集中。
一缕凝实如黑纱般的煞气立刻顺从地缠绕上她的指尖,灵活地舞动着,如臂指使。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缕煞气虽细小,却蕴含着阴寒刺骨的力量,足以轻易冻裂金石。
“这就是…分享的权能吗?”林晚看着指尖跳跃的黑色气息,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受。在这罪渊地牢,煞气是致命的毒药,但对她而言,却正在变成最趁手的武器和最滋补的食粮。
她想起了之前情急之下汇聚煞气隐藏自身的操作。
再次心念一动,周身空气中的煞气迅速汇聚而来,在她体表形成了一层极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涟漪,完美地将她自身的气息波动掩盖下去。此刻在外人看来,她依旧只是那个炼气五层左右、气息微弱的小囚犯。
“好东西!”林晚眼睛一亮,这隐匿功能简直是地牢生存的神技!
(承)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过得异常“充实”。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熟悉着新增的力量,一边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地牢中近乎无穷无尽的煞气进行修炼。那丹田内的黑色漩涡稳步扩大,修为向着练气七层稳步迈进。
同时,她也在不断尝试和“寂”进行沟通。
然而,地底那位大佬似乎真的陷入了深度的沉睡,无论她如何用意念呼唤,甚至再次挤了点血滴进缝隙,得到的回应都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意念碎片,大致是“饿…”、“需要…更多…能量…”、“沉睡…恢复…”之类的意思。
看来,分出那一丝本源力量和维持血契,对虚弱到极点的“寂”来说,负担极大。短期内是指望不上它了。
一切还得靠自己。
而地牢,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你安静修炼的地方。
林晚身上的变化,或许能瞒过牢头,却瞒不过一些长期浸淫在此、对煞气感知异常敏锐的老囚犯。
她周围的煞气流动变得异常,她自身气质在吸收大量煞气后,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阴冷、晦暗的气息,这在地牢中,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格外显眼。
首先发难的,是斜对面牢房的一个独眼壮汉。此人满脸横肉,身上疤痕交错,修为大约在练气八层,是这片区域的一霸,平时没少欺压新来的和弱小的囚犯。
他观察林晚好几天了,发现这个新来的小丫头非但没被这里的煞气折磨得奄奄一息,反而气色似乎还好了点?这让他感到极其不爽和……怀疑。
这天,牢头刚扔下那能砸死狗的窝窝头离开,独眼龙就哐哐砸着牢门,冲着林晚这边粗声粗气地吼道:“喂!新来的小娘皮!老子看你有点不对劲啊!”
林晚眼皮都没抬,继续慢条斯理地掰着那能当暗器用的窝窝头——现在这玩意儿对她来说连鸡肋都算不上,纯粹是装样子的道具。
见林晚不理他,独眼龙感觉受到了蔑视,更加恼怒:“老子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说!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能抵挡这里的煞气?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孝敬你熊爷爷我,不然……”
他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剩下的那只独眼里闪烁着贪婪和威胁的光芒。
周围几个牢房的囚犯都默默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显然对这独眼龙颇为惧怕。也有人暗中竖起耳朵,他们也好奇林晚是怎么在这里“过得不错”的。
林晚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配合她周身那若有若无的阴煞气息,竟让独眼龙莫名地心头一寒。
“好东西?”林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有啊,这里的煞气管够,你要吗?我分你点?”
独眼龙一愣,随即暴怒:“妈的!敢耍你熊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
恰好这时,牢头巡逻的脚步声远去,到了交接班的时候,有一段短暂的空窗期。
独眼龙狞笑一声,竟然从怀里摸出一根磨尖了的细长骨片,三两下就捅开了他那间牢房那本就有些松动的门锁!
“熊爷今天就教教你这里的规矩!”他低吼一声,如同出笼的恶熊,猛地冲向林晚的牢房!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谁也没想到独眼龙竟然敢直接破门动手!
(转)
眼看独眼龙狞笑着掏出骨片,也要故技重施来捅林晚的牢门锁,林晚眼中寒光一闪。
她正愁没人试试手呢!
就在独眼龙的手即将碰到门锁的瞬间,林晚动了。
她甚至没有站起身,只是抬起右手,对着独眼龙的方向,五指轻轻一握!
霎时间,独眼龙周身空气中的煞气仿佛接到了君王号令,瞬间变得浓稠、冰冷、充满恶意!它们疯狂地向着独眼龙挤压而去,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缠绕在他的四肢脖颈之上!
“什…什么东西?!”独眼龙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惊骇!
他感觉像是突然陷入了冰冷泥泞的沼泽,动作变得无比迟滞沉重,更可怕的是,那股阴寒刺骨的煞气正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毛孔,侵蚀他的经脉!他体内的那点微末灵力,在这精纯的罪渊煞气面前,如同纸糊的防线,一触即溃!
“呃啊!”他痛苦地低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上迅速蒙上一层黑气,嘴唇发紫。
林晚缓缓站起身,走到牢门边,隔着栅栏,冷冷地看着在煞气束缚中挣扎的独眼龙。她周身的阴冷气息愈发明显,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眸深处仿佛跳动着两点幽黑的火焰。
“这里的规矩?”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寒意,“谁强,谁就是规矩。现在,我比你强,明白吗?”
她五指微微收紧。
“嗬嗬……”独眼龙感觉身上的束缚骤然加紧,煞气侵体带来的痛苦倍增,几乎要窒息!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拼命地想要点头,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周围所有窥视的囚犯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仿佛那无形的煞气也会缠绕到他们身上。他们看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惊惧。
这个新来的女人…她竟然能操控这里的煞气?!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林晚并没有下死手。初来乍到,立威即可,没必要立刻闹出人命惹来更大的麻烦。
她松开手,散去了束缚。
独眼龙“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和侵入的煞气冻得瑟瑟发抖,看向林晚的眼神如同看着最可怕的恶魔。
“滚。”林晚只说了一个字。
独眼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逃回了自己的牢房,甚至顾不上锁门,就缩在最里面的角落,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林晚目光扫向其他牢房。
凡是被她目光触及的囚犯,无不慌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
她知道,“煞星”之名,从今天起,在这片区域,算是立住了。
她重新坐回草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吸收煞气修炼。但经过这番调动,她对煞气的掌控似乎更加得心应手了一些。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调动大量煞气压制独眼龙的时候,丹田内那黑色漩涡中央的金色血滴虚影,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奇特的气息,随着煞气的流动,极短暂地泄露了出去。
那气息极其高贵,与这罪渊的污秽格格不入。
(合)
地牢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暗流已然涌动。
林晚凭借血契获得的力量,轻松立威,暂时震慑住了宵小,获得了宝贵的修炼时间。她对煞气的掌控日益精进,修为稳步向练气七层逼近。
她甚至开始尝试利用煞气去做一些更精细的事情,比如隔空取物(虽然只能移动很轻的稻草),或者更完美地隐藏自身气息。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循环,只是她从一个挣扎求生的底层囚犯,变成了这片区域的“隐形老大”。
但她丹田内的那点金芒,以及“寂”沉睡前的警告,始终像一根刺,隐隐扎在她的心头。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林晚正沉浸在修炼中,继续和丹田里那滴“高傲”的金色血滴虚影“较劲”,试图用煞气慢慢磨去它那令人不安的神秘感,哪怕能多炼化一丝丝那奇特的气息也好。
突然!
那股之前因为立威而短暂泄露过的、属于金色血滴的奇特气息,在她全力修炼、心神放松警惕的刹那,似乎又不经意地、极其微弱地流散出了一丝。
几乎就在这丝气息流散出的下一秒——
“嗬……嗬……”
隔壁那安静了好几天的疯子,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了声音!
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嘶吼或疯狂的撞击。
那声音变得极其诡异,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又像是有人在极度渴望地…吸气?
而且,那声音的来源…似乎比平时…更近了?
林晚猛地从修炼中惊醒,霍然抬头看向与隔壁相邻的那面墙壁。
只见墙壁底部,那个用来递送食物的、巴掌大的小洞口处,不知何时,竟然…堵着一只布满血丝、瞳孔放大、正死死盯着她看的…眼睛!
那只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渴望!
一个沙哑、扭曲、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那个小洞口里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带着让人脊背发凉的诡异热切:
“……金…金色的……味道……” “……给我……求你……给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