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鳄陀来到了一片巨型森林边缘,参天的古木,比双人床还大的植物叶片,等人高的蘑菇,以及各种放大无数倍的花花草草。
许许多多植物和一闪而过的生物,是程然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的。
爬入森林中的鳄陀,就像小型货轮,程然抬眼望去,头顶飞过的昆虫都跟他差不多大。
这还不是重点,还没有完全进入森林的另一边,上午的阳光斜插进森林,俨然跟尖叫钟显示的时间一致。
鳄陀缓慢碾过腐叶层,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片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
程然站在露台边缘,手里还攥着半块刚烤好的黄油曲奇。
这已经是他进入森林的约三个小时,可头顶的阳光始终斜斜地挂在半空,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四周的植物愈发幽寂奇异。
水桶粗的藤蔓缠着百米高的古木螺旋而上,叶片边缘泛着冷光。
比餐桌还大的蘑菇伞盖下,垂着晶莹的露珠,落地时竟“叮”地一声碎成银粉。
最让他心惊的是脚下的苔藓,踩上去会泛起淡蓝色的荧光,勾勒出一条蜿蜒向前的轨迹,仿佛在指引方向。
“希律律——”
费克突然竖起耳朵,不安地刨着蹄子。
程然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巨木之间,立着几块不规则的巨石,石面光滑平整,上面散落着些深褐色的碎屑。
鳄陀缓缓从旁经过,程然才发现那些“巨石”竟是一套石臼和石杵。
石臼大得能装下整个小吃车,石杵的柄比他的腰还粗,边缘沾着未干透的草汁。
“这得是什么样的东西用的?”程然喃喃自语。
踮起脚,也够不到石臼口,只得在地上捻起一点碎屑,放在鼻尖轻嗅。
是碾碎的麦粒,混着某种带着清苦香气的草药,显然刚被使用过。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嗡鸣从林间传来,不是风声,也不是兽吼,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呼吸。
地面微微震颤,头顶的树叶“簌簌”晃动,程然下意识躲进屋里,只在窗边露出半个脑袋张望。
鳄陀刚好路过一棵巨木,除了房子,颜色近乎和丛林统一的鳄陀,完美隐藏身形。
程然视野尽头,巨木群突然晃动起来,不是被风吹动,而是有什么东西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道足以遮蔽天空的阴影。
程然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等看清时,整个人呆立当场,比看到独角兽,见到美人鱼和小地精来得都要震撼。
那“东西”足有近百米高,身形却异常庞大,仿佛山川叠嶂。
她的五官深邃,如刀劈斧凿而成,一双蓝色的眼睛,比偶尔从树叶缝隙看到的天空更为湛蓝明澈。
她周身缠绕着银白色的藤蔓,每走一步,脚下的苔藓便炸开成片的荧光,巨型香草在它脚边温顺地垂下叶片。
更让程然瞠目结舌的是,它头顶一个巨大竹篮,篮子里堆着小山似的麦穗,颗粒饱满得像琥珀珠子,还有几株比人还高,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叶片上沾着的露水比拳头还大。
“这是巨人……”
程然喉结滚动,手里的曲奇差点掉在地上。
这不是他认知中“高大”的概念,而是真正的“巨大”,仿佛一座会移动的山峦,每一次抬手都能带起一阵微风,吹动林间的光影。
巨人似乎并未察觉恰好在树后的鳄陀,她走到石臼旁,俯身时带起的风让程然的头发向后飞扬。
只见她将篮子里的麦粒撸到石臼中,伸出比程然整个人还长的手指,轻轻拾起石杵,动作竟异常轻柔,没有一点笨重之感。
石杵落下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噗的一声闷响,麦糠翻飞,舂米脱壳的技术她使得得心应手。
等所有麦子脱壳完成,程然看到那晶莹饱满如大烧饼的麦粒,羡慕得不行。
这么大的麦子,要是放在华国,还搞啥进口啊。
只不过这种“特产”应该只限地域,是带不出去的。
舂完麦粒,又换了个石杵,将麦粒和草药渐渐碾成粉,混着从它指尖滴落的露水,散发出一种清冽又温暖的香气,带着森林独有的生命力。
程然看得入神。
他本以为这样的庞然大物会粗犷野蛮,可眼前的巨人却像一位温柔的药师,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耐心,连吹散石臼里的粉尘时,都特意放缓了气息,生怕惊扰了林间的生灵。
不知过了多久,巨人将碾好的麦粉用布包好收进竹篮,转身走向更深的森林。
她的身影渐渐融入巨木的阴影,只有周身的绿光和银藤在视野里留下淡淡的残影,直到彻底消失,林间的震颤和嗡鸣才缓缓平息。
程然这才重新回到露台上,抬头望向巨人消失的方向,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
不愧是幻想世界,又增加了程大爷的见识。
费克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递过来半根啃剩的胡萝卜。
程然接过,笑着捋着它颈后的鬃毛。
不管是凡人的小烤炉,还是巨人的大石臼,对食物的认真总是共通的。
他转身下楼搬东西,把自己的练习场所转移到了露台上,这样不管森林中出现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鳄陀继续沿着荧光苔藓指引的方向前进。
森林深处的光影愈发奇异,隐约能看见更庞大的轮廓在树后晃动。
程然摇晃调酒杯的手稳健而有力,可眼睛和耳朵却都在站岗,生怕错过什么有意思的见闻。
可遇到巨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森林中稀奇古怪的植物和昆虫,巨型动物,程然没再见过其他特别的东西。
就好像这片森林的主人知晓了有个闯入者,他们纷纷戒备着,警戒着,观察着,就是不肯露头。
在头顶的树叶缝隙处看到,太阳终于高悬在正中间时,程然摇不动了。
看着几十个或失败或成功的花花绿绿酒杯,老大爷叹了口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准备下楼给自己做点吃的。